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羽绒服，站在“旧时光”书店的玻璃门前，指尖夹着半支快燃尽的烟。
雪粒子砸在玻璃上沙沙响，他垂着眼，睫毛上沾了点细碎的白，像落了场不会化的霜。
林野推门进去时，风裹挟着雪沫扑了沈倦一身，他下意识地抬眼，那双眼睛深得像冬夜的海，掠过林野时，没带一点波澜。
“关门了。”
沈倦的声音很低，带着点被烟嗓浸润过的沙哑，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时针刚过十点。
林野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光顾着躲雪，竟没注意营业时间。
他怀里抱着本刚从旧书摊淘来的《雪国》，封面被雪打湿了一角，他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窘迫地笑了笑：“抱歉，我没看清，外面雪太大了，能不能……让我避一会儿？”
沈倦没说话，转身走向吧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林野站在原地，打量着这家小书店。
书架从 floor 顶到天花板，塞满了各种旧书，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旧木头的味道，暖黄的灯光洒在书页上，竟有种莫名的安心。
吧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把吉他，琴弦上落了点灰，像是很久没弹过了。
“坐吧。”
沈倦把一杯热水推到林野面前，自己则靠在吧台上，继续抽那支烟。
烟雾在灯光下缭绕，模糊了他的轮廓。
林野道了谢，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捧着热水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他偷偷看了沈倦一眼，男人侧脸的线条很利落，下颌线清晰，嘴唇很薄，抽烟的动作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
“你经常来这儿？”
沈倦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是，”林野摇摇头，“我是来这边出差的，今天没事，就想逛逛旧书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叫林野，森林的林，田野的野。”
沈倦“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没说自己的名字。
林野也没好意思再问，只好低头翻看手里的《雪国》。
书页己经泛黄，上面有前任主人留下的批注，字迹娟秀。
雪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外面的世界被白茫茫的雪覆盖，连路灯都变得模糊不清。
林野看了看手机，己经十一点多了，公交和地铁都停了。
“没车了？”
沈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林野点点头，有些无奈：“好像是，早知道雪下这么大，就早点回去了。”
沈倦掐灭烟蒂，扔进烟灰缸里，起身拿起挂在门口的外套：“我送你回去吧，顺路。”
林野惊喜地抬头：“真的吗？
那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沈倦淡淡地说，己经拉开了门。
外面的雪比想象中更大，一脚踩下去，积雪没过脚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倦的车就停在书店门口，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保养得很好。
林野报了酒店的地址，沈倦发动车子，车子缓缓驶入雪幕中。
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的暖风轻轻吹着，还有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左右摆动的声音。
林野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心里莫名有些安定。
“沈倦。”
沈倦突然开口。
“嗯？”
林野转过头。
“我叫沈倦，疲倦的倦。”
他目视前方，声音很轻。
林野笑了笑：“沈倦，很好听的名字。”
沈倦没再说话，车内又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比之前融洽了许多。
酒店离书店不算太远，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林野解开安全带，转头对沈倦说：“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沈倦看了看外面的雪，又看了看林野，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好。”
林野的房间在十楼，是个标间，收拾得很整洁。
林野给沈倦倒了杯热茶，递给他：“随便坐。”
沈倦接过茶杯，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窗外的雪景上。
雪还在下，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安静得不像话。
“你在这里住了很久吗？”
林野在他身边坐下，问道。
“嗯，三年了。”
沈倦喝了一口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寒意，“之前在南方待过，后来想换个环境，就来了这里。”
“这里的雪很大。”
林野说。
“嗯，每年都这样。”
沈倦转过头，看向林野，“你喜欢雪吗？”
林野点点头：“喜欢，我从小在南方长大，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下雪天路不好走，也挺麻烦的。”
沈倦笑了笑，这是林野第一次看到他笑。
他的笑容很淡，却像冰雪初融，瞬间驱散了他身上那种疏离的气质，变得柔和了许多。
“确实麻烦，但也好看。”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多。
林野知道了沈倦是这家旧书店的老板，之前是做音乐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放弃了音乐，来到这座小城开了一家书店，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沈倦也知道了林野是做设计的，平时喜欢看书、听音乐，这次出差是为了一个项目。
不知不觉，己经凌晨一点多了。
沈倦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离开：“我该走了，你早点休息。”
林野送他到门口：“路上小心，雪太大了。”
“嗯。”
沈倦点点头，转身走进了电梯。
林野站在门口，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失落。
他回到房间，走到窗边，看着沈倦的车消失在雪幕中，才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林野忙完工作，总会忍不住去“旧时光”书店。
有时是去看书，有时只是坐在吧台前，和沈倦聊聊天。
沈倦话不多，但总能在林野说话时认真倾听，偶尔也会回应几句，却总能说到点子上。
林野发现，沈倦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会记得林野喜欢喝的茶，会在林野看书时，悄悄给他披上一件外套，会在雪天提前把书店的暖气打开，让他进来就能感受到温暖。
林野的出差任务很快就完成了，临走的前一天，他又去了“旧时光”书店。
沈倦正在整理书架，看到他进来，停下手里的动作：“今天不忙？”
“嗯，明天就要走了，来跟你告个别。”
林野走到他身边，帮他把手里的书放到书架上。
沈倦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继续整理书架。
林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
这几天和沈倦相处的时光，是他这次出差最开心的事情。
他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沉默寡言、温柔内敛的男人，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愫。
“沈倦，”林野鼓起勇气开口，“我……我知道。”
沈倦打断了他，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我也是。”
林野愣住了，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看着沈倦的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还有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和认真。
“我也是。”
沈倦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野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倦的手。
沈倦的手很凉，林野用自己的手包裹着他的手，试图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
沈倦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反握住林野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那天晚上，沈倦没有走。
他们依偎在沙发上，一起看窗外的雪。
雪还在下，温柔地覆盖着这座小城，也覆盖着他们心中的爱意。
“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林野靠在沈倦的肩膀上，轻声说。
沈倦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好，我等你。”
雪落无声，爱意绵长。
在这座飘着雪的北方小城里，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往后余生，无论风雪多大，他们都会携手同行，在雪落时，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