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影惊心
沈枝意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勾了起唇角。
只见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稚气的脸,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只是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的清澈天真,而是沉淀了西年血泪的冷冽与坚韧。
沈府的早膳设在正厅,紫檀木长桌铺着明黄色暗纹锦布,热气腾腾的银丝粥蒸腾起白雾,混着窗外飘来的腊梅香,暖意融融。
沈枝意走到门口时,就看见父亲沈庭之正拿着一份军报看得入神,指节在“北疆”二字上轻轻敲击。
而母亲柳氏则坐在一旁,正耐心地给沈砚剥着虾仁。
见她站在门口不动,立刻招手:“枝意来了?
快过来坐,你爱吃的蟹粉小笼刚端上来。”
沈砚听见声音,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拿着一个剥好的橘子跑过来,仰着小脸递到她面前:“姐姐,你今早没醒,我特意给你留的。”
沈枝意俯身低头看着沈砚,少年约莫十二岁,穿着件月白色棉袍,眉眼像极了柳氏,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庶出子女特有的怯懦。
沈枝意注意到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心脏骤然一缩。
回忆再一次来袭,前世抄家那日,沈砚被禁军推倒在地,额头磕在石阶上,血流了满脸。
可他却死死抓着她的衣角,哭着喊“姐姐救我”,可她自身也难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走。
后来就听说庶弟在半路上染了风寒,被扔在了乱葬岗。
“是不好吃吗?
你怎么不吃?”
沈砚见她愣着,没接过他的橘子,又把橘子又往前递了递“好吃”沈枝意接过橘子,指尖触到他冰凉的小手,忍不住用掌心裹住。
“砚儿自己吃,姐姐不饿。”
她的声音有些发哑,怕被家人察觉到,匆匆站起身,走进厅里,在柳氏身边坐下。
柳氏立刻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急忙问道:“脸色还是不好,是昨晚没睡好吗?”
,说完她又伸手探了探沈枝意的额头,“也没发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母亲放心,女儿没事。”
沈枝意避开她的手,吃起了粥,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
“晚上梦多,可能受惊了,过几天就好”怕柳氏真的给她请大夫,又补充了一句。
这时沈庭之放下军报,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惯有的温和:“女孩子家心思重,别总胡思乱想。
过几日就是皇家围猎,让你哥哥陪你多骑马,散散心就好了。”
听到骑马,沈枝意握着汤匙的手猛地一紧。
皇家围猎。
她怎么忘了这茬?
永安七年的皇家围猎就在三日后,地点设在京郊的云栖山。
前世她也去了,那时心思全在玩上去了,根本没注意到任何异常。
可现在回想,那封致命的“通敌密信”就是在那次围猎中发现的——玄翊承射中白狐的腹中。
沈枝意放下汤匙,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父亲,这次围猎,北疆的军报要紧,您……非去不可吗?”
沈庭之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傻孩子,围猎是陛下钦点的,朝廷要员都得去,哪能说不去就不去?”。
柳氏也嗔怪道:“你这孩子,还操心起你父亲的事来了。
话说陛下近年身子不大好,难得有心思办围猎,你父亲驻守北疆多年,难得回京,去凑个热闹也好。”
“这次不仅有热闹,还会有危险”沈枝意知道不能说,只能憋在心里。
她知道父亲的性子,忠君爱国刻在骨子里,陛下的旨意,他从不会违抗。
可她更清楚,这场看似寻常的围猎,早己被人布下了陷阱。
谁放的密信?
是三皇子赵承煜的人?
还是玄翊承自己?
还是皇帝自己?
前世她恨玄翊承冷眼旁观,可如今冷静下来,却觉得事有蹊跷。
玄翊承的母族林氏,当年就是因“通敌”罪名被灭门,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构陷有多阴毒。
若真是他藏的密信,未免太明目张胆,不像他一贯深沉的作风。
可若不是他,那白狐腹中的密信,又怎么会恰好被他射中?
“一层一层的问题多的解决不过来”她摇摇头,想把答案都甩出来。
“对了,”柳氏像是想起什么,轻声道:“这次围猎,七皇子也会去。
听闻七皇子前几日在马场驯了匹好马,特意让人来问,要不要给你留个好位置,到时候好瞧瞧。”
七皇子——玄翊承?
沈枝意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指尖,她却浑然不觉。
前世这个时候,她对玄翊承是有几分少女情愫的。
他生得好看,身材又好,对人又客客气气,不像其他皇子那般张扬。
她甚至还偷偷绣过一个荷包,想要送他,只是后来没找到机会。
现在想来,那时的好感,多么可笑好玩。
“不必了,女儿对赛马没什么兴趣,到时候跟在母亲身边就行。”
沈枝意放下茶杯,语气平淡。
柳氏有些意外,却也没多问,只当她是小姑娘心性变了。
反倒是沈庭之多看了她两眼,似乎觉得女儿今日沉稳了许多,眼神里少了往日的娇憨,多了些说不出的沉静。
早膳过后,沈枝意借口回房看书,避开了众人。
一进汀兰轩,她就反手锁了门。
快步走到妆台边,掀开最底下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小的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半块玉佩。
这是前世玄翊承在永安八年的赏花宴上,他不小心撞掉了她的发簪,弯腰去捡时,玉佩勾住了她的裙摆,扯断了绳子,玉佩也摔成了两半。
他当时只捡走了自己那半,这半块,是后来青禾在花丛里找到的,她一时念及旧情,没舍得扔,一首收着。
首到沈家被抄,这半块玉佩,竟成了“玄翊承与沈家私相授受”的“证据”之一,被三皇子的人翻出来,呈给了陛下。
前世她根本不懂,为何一块普通的玉佩会被当成证据。
现在想来,恐怕从那时起,就应该有人在暗中布局操控他们家了。
“玄翊承……这次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沈枝意捏着玉佩,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玉面这一世,她不会再让任何可以伤害家人的东西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