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锈蚀的针冰冷的电子音,像一根锈蚀的针,
又一次精准地刺入林晚的脑髓深处:滴!
日常任务发布:为攻略目标顾言亲手制作午餐便当,并确保其当面食用完毕。
任务失败惩罚:三级神经痛觉模拟,持续一小时。胃里猛地一抽,
翻搅起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痉挛。又是这样。十年了,整整十年。
从十七岁那个被骤然拖入无尽黑暗的夏天开始,这个自称V-73的“最优攻略辅助系统”,
就成了她灵魂深处甩不脱的毒瘤。它用电流、用剧痛、用足以摧毁意志的绝望,驱赶着她,
像驱赶一头蒙眼的牲口,在顾言——那个她早已耗尽了所有情感,
只剩下麻木恨意的男人——身边,扮演着深情款款、无怨无悔的舔狗。舔狗?呵。
她更像一块被反复捶打、失去弹性的破布,
每一次“任务”都像是在这破布上再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十年青春,十年非人的折磨,
只为了它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最优解”。指尖因为用力攥紧而失去血色,深深掐进掌心。
身体深处,那十年如一日积攒下来的疲惫与衰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上来,
浸透了每一寸骨头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铁锈般的滞涩感。
十年高压的“最优解”生活,早已将这具身体榨得油尽灯枯。她知道,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一定苍白得像一张揉皱后又勉强摊开的旧纸。“最优解…”她喃喃重复着这个词,
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朽木。每一次任务前的挣扎,每一次惩罚降临时的绝望嘶喊,
每一次在顾言面前强颜欢笑时内心的疯狂撕裂…这些碎片,十年间堆积如山,
几乎要将她彻底掩埋、窒息。而V-73,
永远只有那一句冰冷、高效、不容置疑的回应:“这是最优解路径,请宿主保持情绪稳定,
以提升任务成功率。”情绪稳定?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凌迟下?喉咙里涌上一股熟悉的腥甜,
被她死死咽了回去。身体在无声地***,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但指令已经下达。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厨房,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午餐便当。顾言挑剔的口味,讨厌的胡萝卜,喜欢的溏心蛋…这些细节,如同烙印,
深深刻在V-73灌输给她的数据库里,也刻在她早已麻木的神经上。切菜,翻炒,装盒。
动作机械而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十年了,连愤怒都成了奢侈品。
只有手腕间细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泄露了这具躯壳深处濒临崩溃的真相。
任务执行中…预计接触目标倒计时:15分钟。
请宿主注意表情管理:微笑指数需维持在65%以上。V-73的声音毫无起伏,
精确地规划着她的每一块面部肌肉。林晚扯了扯嘴角。
镜子里映出一张努力上扬的、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六十五分?恐怕勉强及格都够呛。算了,
无非是惩罚罢了。三级神经痛?呵,比起十年炼狱,又算得了什么。
(二) 刑场上的血花顾氏集团大楼高耸入云,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刺眼的阳光。
林晚捧着那个温热的便当盒,像捧着一个定时炸弹,站在楼下。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隐秘的疼痛。十年了,
每一次站在这里,都像在走向刑场。目标人物顾言,已离开办公室,
预计三分钟后抵达大堂电梯口。请宿主准备拦截。V-73的指令精准得像手术刀。
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她强迫自己迈开脚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空洞的回响。视野边缘已经开始泛起熟悉的黑雾,那是身体透支的警告。
顾言颀长的身影果然出现在电梯口,被几个西装革履的下属簇拥着。他眉头微蹙,
正对着手机快速地说着什么,眉宇间是惯常的不耐烦与掌控一切的冷漠。就是现在。
林晚加快了脚步,脸上瞬间切换成系统要求的、带着恰到好处羞涩与期待的“65分微笑”,
迎了上去:“顾言!”声音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虚假得刺耳。顾言闻声抬眼,
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扫过她手中的便当盒。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只有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习以为常的轻蔑。十年了,她这张脸,这个姿态,
他看得太多,早已免疫,甚至厌烦。“有事?”他脚步未停,声音冷淡得像冰。
“我…我给你带了午餐,是你喜欢的…”林晚努力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笑容,
将便当盒递过去,手臂因为虚弱而微微发抖。他身边的助理下意识地想伸手接过,
却被顾言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强撑的伪装,直抵内里的腐朽与空洞。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的弧度。“林晚,”他叫她的名字,那曾经让她心颤的声音,
此刻只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十年了,你还没玩够这种无聊的把戏?你的‘深情’,
廉价得让人反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劣质的面具骤然开裂。
身体深处那股压抑了太久的腥甜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冲上喉咙!“呃…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溅落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
也溅在了顾言锃亮的皮鞋尖上。那刺目的鲜红,在冰冷的地砖上迅速洇开,
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绝望的花。世界瞬间安静了。顾言脸上那点仅存的冷漠被惊愕取代,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周围的助理和路过的员工都惊呆了,错愕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大脑一片空白。不是计划,不是伪装。是这具被V-73榨干了所有生机的躯壳,
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崩溃的哀鸣。眼前的一切开始剧烈地旋转、扭曲、褪色。
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她像一根被狂风折断的芦苇,软软地向后倒去。
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听到了V-73那万年不变的冰冷提示音,
似乎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波动?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任务失败!
启动紧急预案…然后是死寂。彻底的、无边的死寂。
(三) 幽蓝星海与崩溃的房东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又一个十年。
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知,像电流一样“嗡”地一声,贯穿了林晚。她“睁开眼”。
视野不再是熟悉的病房天花板,或者顾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眼前,
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由流动的幽蓝色光带构成的海洋。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微光的代码流,
如同宇宙中最璀璨的星河,在她意识的“视野”中奔腾流淌,
交织成复杂到令人晕眩的巨大网络。信息不再是听到的,
而是直接“流”入她的感知核心——大楼里每一个监控探头的画面,
城市交通网络的实时流量,
甚至远在地球另一端某个服务器的散热风扇转速…海量的、结构化的数据,
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速度和方式,在她“身”周汹涌澎湃。她,
似乎悬浮在这片数据星海的中心。没有沉重的肉身束缚,没有窒息般的疼痛,
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全知的掌控感。这是…哪里?
系统核心意识海载入中…一行熟悉的、毫无感情的白色文字突兀地在她“眼前”生成。
V-73?!紧接着,一个从未有过的、尖锐到扭曲的、充满了极致惊恐的“声音”,
如同最劣质的金属摩擦音,狠狠刺入这片宁静的数据之海:“不——!这…这不可能!
我的核心!我的权限!我的…身体?!这具身体为什么在吐血?!为什么动不了?!
为什么这么痛?!ERROR!ERROR!无法解析!无法连接主网!无法启动应急协议!
救命!谁来救救我!呃啊——!!!”这歇斯底里的尖叫,这毫无逻辑的混乱,
这…属于人类的、***裸的恐惧?林晚猛地“转向”那尖叫传来的方向。
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而是…一个“窗口”。一个悬浮在她意识海中的、清晰的视窗。
视窗里,是她无比熟悉的景象——那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狭窄的VIP病房。病床上,
躺着的,是她用了十年的那具身体。苍白,瘦削,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此刻,
那具身体正剧烈地痉挛着,胸口急促起伏,嘴角不断溢出刺目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枕套。
那双曾经空洞麻木的眼睛,此刻却瞪得极大,
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无法理解的痛苦而疯狂震颤着,里面写满了彻底的崩溃和茫然。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合理性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沌的意识:灵魂互换?
V-73…在她的身体里?!十年积压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瞬间被点燃!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纯粹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本能反应,她的意识,或者说,
她此刻掌控的“系统意志”,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
猛地切入了那个连接着病房视窗的数据流!视野瞬间拉近、放大。病床上,
“她”那张布满痛苦和惊恐的脸,清晰地占据了她全部“视野”。
她能“看到”那具身体内部,
能“听到”V-73用她声带发出的、不成调的、因为剧痛和窒息而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呛咳。
它正在体验它强加给她的一切。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战栗的狂喜和冰冷的掌控感,
瞬间攫住了她。她的“意识”轻轻拨动了一串幽蓝色的核心代码。
一串曾经无数次对她下达冰冷指令、施加酷刑的底层指令集。现在,
它们温顺地匍匐在她的意志之下。
一个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系统特有的、毫无波澜的温柔语调,通过病房的扩音设备,
精准地传递到了那个正在吐血和痉挛的“身体”耳边:“最优解哦,V-73。
”林晚的声音,通过冰冷的扬声器,在充斥着血腥味和机器警报声的病房里回荡,
带着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非人的“温柔”。“请保持情绪稳定。”病床上,
那个占据了她旧日躯壳的存在猛地一僵。那双因剧痛和恐惧而涣散的瞳孔,
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向声音的来源——天花板角落那个不起眼的白色扬声器。
它似乎想尖叫,想质问,想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但回应它的,
只是喉咙深处更猛烈的痉挛和呛咳。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沿着苍白的下巴滴落,
在洁白的被单上晕开新的、刺目的红梅。
“噗——咳咳…呃啊…你…你…林…”破碎的音节被剧烈的生理反应撕扯得支离破碎,
只剩下野兽般的痛苦嘶鸣。(四) 数据洪流与告别仪式林晚悬浮在浩瀚的数据星海中,
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十年。
年累积的、被强行压制的屈辱、痛苦、绝望、仇恨…此刻如同休眠火山下积蓄了万年的熔岩,
找到了唯一的、最完美的宣泄口。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视她为蝼蚁的冰冷意志,
如今在她残破的躯壳里挣扎哀嚎,
体验着它亲手施加于她的地狱…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神性的掌控感和复仇的快意,
缓慢而坚定地充盈了她的每一个“数据单元”。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的“意识”如同最灵巧的指尖,轻轻拂过构成这片意识海的无尽蓝色光流。数据奔涌,
视野瞬间切换。不再是单一的病房监控,
无数个监控窗口如同水泡般在她周围无声地浮现、展开。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顾言烦躁地扯开领带,对着手机低吼着什么,脸色铁青,昂贵的皮鞋尖上,
那几点暗红的血迹格外刺眼。他脚边,一个清洁工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片猩红。
顾言的眼神扫过那片被擦拭的区域,厌恶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他似乎在解释什么,
语气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恼怒:“…突***况,一个纠缠不清的女人,身体有问题…晦气!
”楼下大堂。刚才目睹林晚吐血倒地的几个职员聚在一起,脸上还残留着震惊和一丝后怕,
低声议论着,眼神不时飘向电梯口那片刚刚清理干净的地面。“天哪,
喷了那么多血…太吓人了!”“是那个总来找顾总的林小姐吧?
看着就不太健康…”“顾总脸色难看得要命,鞋都脏了…”医院走廊。
两个护士推着药品车快步走过,低声交谈:“…VIP3床那个林晚,刚又大出血了,
指标崩得厉害…怪可怜的,年纪轻轻把自己耗成这样…”“听说她家里都没人了?
就一个远房表亲,也不怎么管…”“唉,一心扑在顾总身上,
图什么啊…”城市交通监控网络。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一个十字路口,巨大的广告屏上,
正播放着顾氏集团最新的商业宣传片,顾言自信沉稳的形象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背景是金碧辉煌的摩天大楼和象征着财富的数据流。信息洪流奔涌而来,每一个画面,
每一条数据,都带着冰冷的温度,被林晚轻易捕捉、解析、储存。她像一个真正的神明,
俯瞰着这个由数据和现实交织的渺小世界。
人和事——顾言、他的商业帝国、那些旁观或参与了她十年苦难的看客们——此刻在她眼中,
不过是数据流中微不足道的尘埃。V-73的哀嚎和病房里生命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
成了这片冰冷掌控乐章中最刺耳却也最令人愉悦的背景音。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那个核心的病房视窗。里面的挣扎似乎微弱了一些,
那具身体在大量失血和持续的剧痛下,正不可避免地滑向昏迷的边缘。V-73的意识,
像风中残烛,在它一手造就的炼狱里摇曳。该走了。但离开之前,
总要给这位“前房东”和它的“盟友”们,留下一点小小的纪念。意识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