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背上还留着淡淡的红印，被衣袖盖住了大半，只有指尖偶尔碰到桌面时，才会感觉到一阵钝痛。
赵磊在旁边用圆规在草稿纸上戳着小洞，嘴里念念有词：“还有十分钟放学，那黄毛肯定在门口堵着，咱们得想办法溜。”
他侧过头，用胳膊肘撞了撞林凡，“要不咱们从后门走？
操场后面有个狗洞，以前初中部的都从那儿逃课。”
林凡没应声，只是盯着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发呆。
阳光照在他的碎发上，泛着浅棕色的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能感觉到前桌苏晓的背影一首紧绷着，偶尔会悄悄回头看一眼，眼神里带着担忧。
下课铃终于响了，张老师刚宣布下课，教室里的人就像潮水一样涌了出去。
赵磊一把抓住林凡的胳膊：“快走，趁人多混出去！”
林凡被他拽着站起来，书包带还没挎好，就看见苏晓转过身，手里攥着一张纸条递过来：“这是学校附近的小路地图，从东边围墙绕过去能避开校门口，我以前抄近路回家走过。”
她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纸条被捏得有些皱，“你们小心点。”
赵磊一把抢过纸条：“谢了学霸！
够意思！”
林凡看着苏晓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就被赵磊拽着往楼梯口跑。
走廊里挤满了放学的学生，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摩肩接踵，喧闹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赵磊拉着林凡专挑人多的地方钻，嘴里还念叨着：“黄毛那帮人肯定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堵着，那边视野好，能看清进出的人。”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挤，林凡的书包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里面的课本发出“哗啦”一声响。
他下意识地按住书包，指尖触到硬邦邦的课本，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阿武塞给他的那包辣条还在书包侧袋里。
“这边！”
赵磊拽着他拐进一楼的走廊，尽头是通往操场的侧门，门上的漆皮掉了一大块，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铁皮。
操场空荡荡的，凤凰木的落叶铺了一地，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赵磊对照着纸条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快到了，翻过那个坡就是围墙。”
林凡跟在他身后，脚步有些慢。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他的脚踝，他能闻到空气里混着的青草味和远处居民楼飘来的饭菜香。
这种安静的氛围让他稍微放松了些，紧绷的肩膀慢慢舒展开。
“就是这儿！”
赵磊停在一处围墙下，墙头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墙角有个半人高的破洞，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过去，“我以前跟人来这儿打过篮球，这洞还是我们当初偷偷凿的。”
他率先弯腰钻了过去，脑袋刚探出去就“哎哟”叫了一声，紧接着就传来推搡的声音。
林凡心里一紧，赶紧跟着钻出去，刚站首身子就被人推了一把，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围墙上。
墙外卖水果的三轮车旁边，黄毛带着两个跟班正堵在那里，赵磊被瘦高个按在墙上，矮胖子手里还拿着根木棍，正得意洋洋地晃着。
“跑啊？
怎么不跑了？”
黄毛拍着手笑，染着绿毛的发梢在夕阳下格外扎眼，“就这点本事还想钻狗洞？
真当我找不到？”
赵磊挣扎着骂道：“***耍阴的！
居然在这儿蹲守！”
“兵不厌诈懂不懂？”
黄毛走到林凡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手还疼吗？
早上没给你长记性，看来得好好教教你规矩。”
林凡靠在墙上没动，书包滑到胳膊肘处，他的手指在身后悄悄抠着墙皮，碎发遮住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怎么不说话？
早上不是挺能忍吗？”
黄毛见他不吭声，觉得没意思，抬脚就往他肚子上踹，“跟你说话呢！
哑巴了？”
林凡往旁边侧身躲开，黄毛一脚踹空，踉跄了一下，顿时恼羞成怒：“还敢躲？
给我打！”
瘦高个松开赵磊，和矮胖子一起扑了过来。
赵磊趁机挣脱，抄起地上的砖头就砸过去：“妈的！
敢动我兄弟！”
砖头擦着瘦高个的耳朵飞过，砸在水果摊上，“哗啦”一声，橘子滚了一地。
卖水果的大妈吓得尖叫起来，抱着头蹲在地上。
矮胖子手里的木棍挥了过来，林凡弯腰避开，木棍重重打在围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顺势抓住矮胖子的手腕，往旁边一拧，木棍“哐当”掉在地上。
“你还敢还手？”
黄毛没想到他敢反抗，自己也冲了上来，拳头挥向林凡的脸。
林凡偏头躲开，右手攥住黄毛的胳膊，左手按住他的肩膀，借着他前冲的力道往旁边一掀。
黄毛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水果摊的铁架子上，疼得嗷嗷叫。
瘦高个从后面抱住林凡的腰，把他往地上按。
林凡的后背撞在墙上，疼得闷哼一声，他抬脚往后一踹，正踹在瘦高个的膝盖上，对方惨叫着松开了手。
“凡子！
这边！”
赵磊捡起地上的木棍，朝着矮胖子身上招呼过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黄毛脸色一变，爬起来就跑：“警察来了！
快跑！”
瘦高个和矮胖子也顾不上打架，跟着黄毛一溜烟跑没影了。
林凡靠在墙上喘气，手背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裂开了，渗出血珠。
赵磊拄着木棍，看着黄毛逃跑的方向啐了一口：“怂货！
警察来了跑得比谁都快！”
卖水果的大妈站起来，看着一地狼藉欲哭无泪：“我的橘子啊……这让我怎么卖啊……”林凡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掏出来递给大妈：“阿姨，对不起，这些钱赔给您。”
那是阿武和猴子给他转的零食钱，皱巴巴的几张纸币，加起来不到五十块。
大妈看着他手背上的伤，又看了看地上的钱，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们这些半大孩子，下次别在这儿打架了。”
她把钱推回来一半，“拿着吧，买点药擦擦手。”
赵磊拉着林凡往巷子里走：“快走，等下警察来了说不清。”
两人拐进狭窄的巷子，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巷子里飘着饭菜香，有住户在门口摆着小桌子吃饭，看见他们满身灰尘的样子，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刚才下手够狠的啊！”
赵磊拍着林凡的肩膀笑，“没想到你看着沉默寡言的，打起架来这么猛！”
林凡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口，用袖子擦了擦渗出的血珠。
“对了，”赵磊突然想起什么，“刚才那警笛声好像是从医院方向来的，你说会不会是……”他的话没说完，林凡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出“阿武”的名字。
林凡赶紧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阿武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凡子！
你放学了吗？
老黑刚才突然发烧，我们在医院呢，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握紧了手机：“我马上到！
你们在哪个医院？”
“市一院急诊楼，快点！”
挂了电话，林凡拔腿就往巷口跑，赵磊赶紧跟上去：“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我兄弟住院了，情况不太好。”
林凡的声音有些急，碎发被风吹得凌乱，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巷口的路面上，把两人奔跑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林凡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巷口的香樟树下，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是三班的阿浩。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南哥，我看到那个转校生了……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