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黑转了两下钥匙，锁芯发出干涩的“咔哒”声，像是老骨头在***。
推开木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旧家具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他住了三年的出租屋，位于老城区一栋建于九十年代的居民楼六层，顶楼。
“啪”的一声按亮玄关灯，暖黄色的光线下，墙皮剥落的痕迹看得格外清晰。
林默把帆布包扔在鞋柜上，踢掉沾着雨水的运动鞋，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打在防盗网上，和隔壁夫妻模糊的争吵声混在一起，成了这座城市夜晚的背景音。
他今天加了三个小时班，电商平台的大促活动刚过，后台数据像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瘫在床上刷手机。
浴室在卧室隔壁，狭小得只能容下一个淋浴喷头和一个老式陶瓷洗手池。
洗手池上方嵌着一面长方形镜子，边框是廉价的铝合金，边角己经氧化发黑。
林默拧开热水器，蓝绿色的火苗在机器里“呼呼”跳动，他对着镜子扯了扯衬衫领口，镜中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些胡茬，看起来和这栋老房子一样，透着股没精打采的疲惫。
热水还没热，他转身去客厅拿换洗衣物。
经过客厅茶几的时候，他随手把手机放在了上面——屏幕亮着，是刚推送的本地新闻，标题加粗写着“老城区水管改造工程明日启动”。
等他拿着睡衣回到浴室，热水己经烧得差不多了。
他褪下衬衫，随手搭在洗手池边缘的挂钩上，然后拧开淋浴开关。
温热的水流打在背上，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他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头发。
雨声似乎变大了，夹杂着风穿过楼道窗户的呜咽声。
浴室里水汽渐浓，镜子蒙上了一层白雾。
林默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他走到洗手池前想拿护肤品，手刚伸出去，动作却顿住了。
镜子上的白雾被人用手指划过一道弧线，露出一小块清晰的镜面。
他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镜面，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刚才洗澡时明明没人进来，难道是自己不小心蹭到的？
他没多想，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掉镜子上的水汽。
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神惺忪，一切正常。
“大概是水蒸气凝结的问题吧。”
他低声自语，拿起润肤乳往脸上抹。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瞬间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只有他自己，表情错愕，瞳孔微微收缩。
“看错了？”
他皱起眉，凑近镜子仔细看。
镜中的倒影和他的动作完全同步，连脸上刚冒出的那颗小痘痘都清晰可见。
也许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
他这样告诉自己，转身走出浴室。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雨声。
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准备刷会儿短视频就睡觉。
手指刚碰到屏幕，却发现手机的位置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屏幕朝上放的，现在却变成了屏幕朝下。
“奇了怪了。”
林默把手机翻过来，解锁屏幕。
没有新消息，后台程序也和他离开时一样。
他挠了挠头，走到卧室门口，突然想起刚才放在洗手池挂钩上的衬衫——好像忘了拿回来。
他折回浴室，刚推开门，就看见那件灰色衬衫掉在了地上，领口沾着一小片污渍，像是被什么东西踩过。
挂钩是好的，没有松动的迹象。
衬衫不算重，怎么会自己掉下来？
林默弯腰捡起衬衫，指尖触到布料上的污渍时，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他抬头看向镜子，镜子干干净净的，映出他略显僵硬的脸。
“别自己吓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把衬衫扔进脏衣篮，快步走回卧室。
卧室的窗帘没拉严，留着一道缝隙，路灯的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斑。
林默躺在床上，把手机放在枕边，却怎么也睡不着。
浴室里的镜子，掉在地上的衬衫，被翻转的手机……这些小事单独看都没什么，凑在一起却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里隐隐发疼。
他索性坐起来，拿起手机刷起了租房软件。
这房子虽然便宜，但总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之前就听楼下的张老太说过，这栋楼几十年了，出过不少事。
他当时只当老人年纪大了爱念叨，没放在心上。
刷了十几分钟，手机屏幕突然暗了下去——没电了。
林默啧了一声，起身去客厅拿充电器。
经过浴室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浴室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里面黑黢黢的。
他明明记得自己出来时随手带了门。
一股凉意顺着后颈爬上来，林默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咬咬牙，伸手推开了浴室门。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按亮墙上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
一切如常。
洗手池、淋浴喷头、地板……都和他离开时一样。
镜子安安静静地嵌在墙上，映出空荡荡的浴室。
“肯定是风刮的。”
林默喃喃自语，转身想去客厅，目光却无意间扫过镜子。
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镜子里，在他身后的位置，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
那黑影很高，轮廓像是个成年人，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
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镜子里，仿佛己经站了很久。
林默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他猛地回头，浴室里空无一人，只有瓷砖反射着冰冷的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再次看向镜子，那个黑影还在那里，就像一个附着在镜面上的污渍。
不，它在动。
林默眼睁睁看着镜中的黑影微微晃动，像是在呼吸。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寒意从镜子里渗出来，笼罩了整个浴室。
他想尖叫，想转身逃跑，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视线死死地锁在镜子上，看着那个黑影一点点变得清晰。
它没有脸，没有西肢的轮廓，就是一团纯粹的黑暗，但林默却莫名觉得，它在“看”着自己。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带着一种古老而粘稠的恶意，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谁……谁在那里？”
林默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在空荡的浴室里显得格外微弱。
没有回应。
镜子里的黑影突然动了一下，不是整体晃动，而是边缘像是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紧接着，它伸出了一只“手”——那不能算是手，更像是一条模糊的黑色触手，缓缓地、缓缓地贴向镜面内侧。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那只“手”快要碰到镜面的瞬间，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透过浴室的小窗户照了进来。
在闪电亮起的那一刹那，镜子里的黑影消失了。
镜子恢复了正常，清晰地映出林默惊恐的脸，以及他身后空荡荡的浴室。
雷声过后，雨下得更大了。
林默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刚换上的睡衣。
刚才的一切，是幻觉吗？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林默猛地抬起头，看向浴室门口。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个黑影……不在镜子里了。
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