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键盘上的终点与起点
凌晨三点,鹏程科技大厦依旧灯火通明,像一头蛰伏在夜色中永不疲倦的钢铁巨兽。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外卖残余油脂混合的、属于程序员特有的“奋斗”气息。
司文,项目组首席码农,代号“卷王”,正对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眼神发首。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灵感迸发,而是极度的疲惫和缺氧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连续72小时的冲刺上线,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钝痛,太阳穴突突狂跳,视野边缘己经开始出现闪烁的黑斑。
“就差…最后…一个模块…”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指尖重重敲下回车键,屏幕上的编译进度条开始缓慢爬升。
99%... 100%!
“成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释然冲上头顶,瞬间压过了所有不适。
他猛地站起身,想欢呼一声,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
眼前骤然一黑!
天旋地转!
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瞬间停止了工作。
司文只感觉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前栽倒,额头“砰”地一声磕在冰冷的机械键盘上。
最后映入模糊视线的,是屏幕上编译成功的绿色提示符,以及键盘缝隙里,自己那缕因长期熬夜而变得枯槁的头发。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一股混杂着廉价香水、汗味和某种油腻食物味道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
耳边不再是服务器风扇的低鸣,而是震耳欲聋、节奏感极强的电子舞曲,伴随着人群兴奋的尖叫和口哨。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司文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旋转射灯晃得他头晕眼花。
他发现自己正斜靠在一个卡座的沙发里,面前玻璃茶几上摆满了空啤酒瓶、果盘残骸和几个油腻腻的塑料骰盅。
震耳的音乐敲打着他的鼓膜,让他本就混沌的脑袋嗡嗡作响。
“我…没死?”
他下意识地摸了***口,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虽然有些快,但充满活力。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紧致,手指修长,没有常年敲键盘留下的薄茧,手腕上还戴着一块金光闪闪、硕大无比的…劳力士?
A货?
不对!
这根本不是他的手!
这身体也绝不是他那具被996掏空、亚健康严重的躯壳!
“文哥!
文哥!
发什么呆啊?
喝啊!”
一个染着黄毛、穿着紧身背心、脖子上挂着粗大银链子的“杀马特”青年凑过来,醉醺醺地把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塞到他手里,酒液洒了他一身。
“今晚不醉不归!
庆祝咱们司大少…嗝…终于毕业啦!
以后…嗝…跟着司老板吃香的喝辣的!”
司文?
毕业?
司老板?
无数混乱的信息碎片如同开闸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伴随着剧烈的刺痛。
他痛苦地捂住头。
“司文…深市‘星辉电子厂’老板司建国的独子…刚混完三流野鸡大学文凭…标准的纨绔富二代…爱好泡吧、飙车、撩妹…人生目标:混吃等死,继承家产…星辉电子厂…2006年…主要业务:仿制低端手机(俗称山寨机)…规模不大,效益一般,勉强糊口…2006年?!
深市?!”
司文如遭雷击,彻底懵了。
他,一个2025年的卷亡程序员,加班猝死后,竟然重生到了2006年?
还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山寨手机厂老板的儿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随之而来的狂喜瞬间冲垮了那点残留的头痛。
2006年!
深市!
房价还没起飞!
互联网巨头还在襁褓!
智能手机?
乔布斯的第一代iPhone还得等明年才发布!
遍地是黄金的时代!
而他,司文,现在是个富二代!
家里有厂!
虽然只是个做山寨机的小厂,但那也是厂啊!
有地皮(虽然可能在关外),有设备(虽然落后),有员工(虽然可能不多)!
最重要的是,他爹有钱(虽然可能也不多)!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司文,上辈子梦寐以求的终极理想——当一个无忧无虑、混吃等死、躺着花钱的富二代——他妈的实现了!
再也不用996!
再也不用面对无穷无尽的BUG和需求变更!
再也不用担心35岁被优化!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文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引得卡座里几个“杀马特”兄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以为他喝傻了。
“文哥,你…没事吧?”
黄毛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
好得很!
前所未有的好!”
司文抹掉眼角的泪花,端起那杯洒了一半的洋酒,一饮而尽。
劣质酒精灼烧着喉咙,带来一种真实活着的痛感,却让他更加兴奋。
“喝!
今晚我请!
不醉不归!”
他豪气干云地拍着桌子,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几十年纸醉金迷、躺平数钱的幸福生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刺耳的手机***,盖过了震耳的音乐,顽强地钻进司文的耳朵。
是他裤兜里一个又厚又重、闪烁着跑马灯的“大哥大”造型手机在响——正是星辉电子的“杰作”之一。
司文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掏出这个砖头一样的家伙,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备注:王叔(厂里司机)。
“喂?
王叔?
什么事啊?
我在Happy呢!”
司文模仿着原主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
电话那头传来王叔带着哭腔、惊恐到变调的声音,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司文刚刚升腾起的醉意和喜悦:“少…少爷!
不好了!
出大事了!
老板…老板他…谈完生意喝了酒…自己开车回来…在…在龙华大道这边…撞了!
车都变形了!
人…人抬出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没…没动静了!
救护车刚拉走…说是…说是去市二医院抢救了!”
轰——!
司文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刚刚喝下去的酒仿佛变成了冰水,从喉咙一路凉到脚底。
便宜老爸…车祸…满身是血…没动静了?
他那刚刚起航的、金光闪闪的躺平富二代生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摇篮里就扼住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