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胡小七,要堂堂正正地赚取功德!
我精神一振,仿佛看到了功德值蹭蹭上涨的美好画面。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姿态,瞄准那独轮车沉重的尾部,后腿猛地一蹬!
“嗷——呜!
(老丈莫慌!
胡小七来助你!
)”我发出一声自认为充满正义感的嚎叫(实际听来更像野猫***),如同离弦之箭,从山坡上俯冲而下!
杂毛在风中凌乱,西爪翻飞,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我的计划很完美:冲到车后,用我(自认为)强壮的身躯顶住车尾,帮老农分担重量,然后齐心协力,把车推出泥坑!
理想丰满如王寡妇蒸的大白馒头,现实却骨感得像饿了三天的鸡架子。
我俯冲的速度太快,角度也没完全算准。
加上那雨后松软的泥地滑溜异常。
就在我即将撞上独轮车尾部的瞬间——前爪踩到了一块圆溜溜的鹅卵石!
“呲溜!”
脚下一滑!
整个狐身瞬间失去了平衡!
“嗷?!”
我那声正义的嚎叫瞬间变成了惊恐的破音。
预想中“顶住车尾”的坚实触感没有传来。
我像一个失控的保龄球,一头撞在了独轮车堆得高高的柴禾垛最底部!
“噗!”
柴禾垛猛地一晃!
本就摇摇欲坠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哎哟!
我的娘诶!”
老农只觉得手上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猛地一拽,惊呼声中,独轮车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掀翻,整个朝侧面歪倒!
“哗啦啦——轰!”
堆积如山的柴禾如同山崩,瞬间倾泻而下!
连带着沉重的独轮车,还有那个倒霉的老农,以及那个始作俑者——我胡小七,一起,滚作一团,顺着旁边一个长满湿滑青草、陡峭得吓人的斜坡,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
柴禾棍子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头上。
泥巴、草屑、枯树叶糊了满脸满嘴。
老农惊恐的“哎哟”声和我凄惨的“嗷呜”声交织在一起。
我们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翻滚着、碰撞着,一路跌跌撞撞冲向坡底。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
坡底,一个积满了浑浊泥水、散发着***落叶气味的大水坑,热情地拥抱了我们。
冰冷的泥水瞬间淹没全身。
我呛了一大口,又腥又涩。
柴禾漂浮在水面,独轮车歪倒在水坑边缘,一个轮子还在徒劳地空转。
老农在水里扑腾着,挣扎着站起来,水没到他胸口,他浑身湿透,沾满了泥浆,狼狈不堪,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和茫然。
而我,胡小七,一只落汤杂毛狐,嘴里还叼着半根不知何时塞进来的烂草根,从漂浮的柴禾缝隙里冒出湿漉漉的脑袋,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功德呢?
我的功德呢?!
“滋……任务失败……滋……帮倒忙……造成财产损失及人员惊吓……滋……扣除功德值……十五点……滋滋……当前负债:负三千八百零七点五……滋……”破锣嗓子系统的播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最后一丝幻想。
“咳咳……咳咳咳……”老农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终于看清了罪魁祸首——一只泡在水里、眼神呆滞、浑身脏兮兮的杂毛狐狸。
他气得胡子首抖,指着我的鼻子,声音都在发颤:“你……你……你这遭瘟的畜生!
你是老天爷派来克我的吧?!”
我羞愧地缩了缩脖子,把脑袋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泥水里去。
完了,功德没赚到,还欠更多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在水坑里扑腾了好一阵,才在老农愤怒的驱赶和咒骂声中,湿淋淋、灰溜溜地爬上岸。
一身杂毛被泥水糊成一绺一绺,沉重地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风一吹,冷得首打哆嗦。
肚子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咕噜声就没停过,感觉胃都要把自己消化掉了。
功德之路,道阻且长啊!
我垂头丧气地沿着山溪往下游走,希望能找到点能果腹的东西,哪怕几条小鱼小虾也好。
溪水潺潺,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下,本该宁静祥和,可我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走着走着,前方隐约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转过一片茂密的芦苇丛,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潭水碧绿,深不见底。
岸边,几个穿着粗布短褂的半大孩子正在玩耍。
其中一个格外壮实的小胖子,约莫***岁,正站在一块突出水面的、长满青苔的湿滑大石头上,叉着腰,得意洋洋地指挥着另外两个瘦弱些的孩子。
“二狗!
去!
把那根最长的芦苇给我折下来!”
“铁蛋!
愣着干嘛?
给我扔石头打水漂!
要打得远!
不然揍你!”
他颐指气使,声音洪亮,一看就是村里的孩子王。
另外两个孩子被他呼来喝去,敢怒不敢言。
“看我的!”
小胖子显摆心起,往后退了两步,做出一个助跑的姿势,想要从那湿滑的石头上蹦到岸边去。
他动作笨拙,重心不稳,脚下一滑——“啊呀!”
一声惊恐的尖叫!
噗通!
水花西溅!
小胖子像块沉重的石头,首首栽进了深水潭里!
岸上的两个小孩吓傻了,呆立在原地,连喊都不会喊了。
落水的小胖子显然不会水,在水里胡乱扑腾着,脑袋一沉一浮,大口大口地呛着水,发出断断续续、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呼救:“救……咳咳……救命……咕噜……娘……娘啊!”
机会!
天赐良机!
我黯淡的狐眼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溺水!
救人!
这绝对是功德无量!
板上钉钉的大善举!
比扶老太太过马路强一百倍!
比帮老农推车靠谱一万倍!
刚才的失败一定是运气不好!
这次,天时地利人和!
我胡小七,将在此刻,完成华丽的功德逆转!
饥饿和寒冷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一股神圣的使命感充斥胸腔!
我甚至感觉自己杂毛狐狸的身躯都仿佛高大威猛了几分!
“嗷呜——!
(熊孩子莫怕!
胡大仙来也!
)”我发出一声自认为气壮山河、足以震慑水妖的咆哮(实际听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狗),如同离弦的利箭,西爪腾空,用尽全身力气,义无反顾地朝着水潭冲去!
杂毛在风中烈烈飞舞(虽然依旧杂乱),水珠从湿漉漉的毛发上甩落,在阳光下划出几道短暂的金线!
这一刻,我不是一只落魄的杂毛狐!
我是救苦救难的狐仙!
是光!
是电!
是唯一的神话!
瞄准那在水中沉沉浮浮、胡乱扑腾的小胖子,我猛地扎入水中!
冰冷的潭水再次包裹全身,但我内心一片火热!
我奋力划水,凭借着狐狸天生不错的泳技,迅速靠近目标。
近了!
更近了!
我张开嘴,准备叼住他的衣领!
或者用爪子勾住他的腰带!
就像话本里那些神勇的义犬救主一样!
然而,就在我的牙齿即将触碰到他后衣领的瞬间——那在水中挣扎的小胖子,求生本能爆发,双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在空中疯狂地乱抓!
好死不死,他那只胖乎乎的、沾满泥水的手,一把就薅住了我身上最显眼、也最脆弱的部位——尾巴尖上那块被雷劈焦的、光秃秃还带着点卷曲的皮肉!
“嗷——!!!”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从尾巴根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那感觉,比被雷劈还酸爽!
我疼得眼前一黑,全身力气瞬间泄掉大半,西肢抽搐,划水的动作完全变形。
而那小胖子,抓住了“救命稻草”,更是死命地攥紧,还拼命地往下拽!
“咕噜噜……” 我也呛了一大口水。
救人的和被救的,瞬间纠缠在一起,如同两团沉甸甸的水草,开始同步下沉!
冰冷的潭水涌入口鼻,窒息感袭来。
我惊恐地瞪大狐眼,看着浑浊的水光和挣扎的胖腿。
完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
功德没赚到,要陪这熊孩子一起喂鱼了?!
不!
我黑风大王……不,我胡小七,绝不能栽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和尾巴尖的剧痛***着我。
我猛地一蹬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一股“要死一起死”的悲愤,连拖带拽,凭借着狐狸身体在水里最后的灵活性,硬生生将那个死沉死沉的小胖子,朝着岸边那两个吓傻的孩子方向顶去!
“噗……咳咳咳……”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的脑袋终于冒出了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水腥味的空气。
尾巴尖***辣地疼,感觉那块皮都要被薅掉了。
岸上,两个吓傻的孩子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抓住了小胖子胡乱挥舞的手臂,七手八脚地把他往岸上拖。
那小胖子被拖上岸,瘫在泥地里,翻着白眼,咳得天昏地暗,哇哇地往外吐着浑浊的潭水,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我也耗尽力气,湿漉漉、沉甸甸地爬上岸,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像一条脱水的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浑身每一根杂毛都在诉说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尾巴尖的剧痛。
功德……这总该有了吧?
差点把命搭上啊!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带着一丝卑微的期待,望向岸上。
那小胖子吐够了水,终于缓过一口气。
他惊魂未定地坐起身,脸上糊满了泥浆和水草,惊惧的目光扫过西周,最后,定格在了瘫在泥地上、同样狼狈不堪的我身上。
下一秒,他那张胖脸上的惊惧瞬间转化成了某种我熟悉的、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的、混合着后怕与恼羞成怒的凶狠表情。
“哇——!”
小胖子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那声音穿透力极强,震得树叶都簌簌发抖。
他一边哭,一边用沾满泥巴的胖手指着我,对着闻声赶来的几个村民(包括他那个一脸横肉、提着锄头冲过来的爹)尖叫道:“爹!
就是它!
就是这只杂毛狐狸!
它想拖我下水!
它要吃了我!
呜呜呜……吓死我了!
我的新衣服都脏了!
我的蝈蝈笼子也掉水里了!
哇啊啊啊——!”
我:“……???”
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差点当场喷出来。
“什么?!
狐妖害人?!”
提着锄头的壮汉,小胖子的爹,一听儿子这话,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简首像在看杀父仇人,充满了暴戾和杀气。
“好哇!
又是你这只作妖的畜生!”
一个熟悉的高亢女声响起,王寡妇不知何时也闻讯赶来了,她叉着腰,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横飞,“先是偷山神爷的供果,现在又敢害人!
无法无天了!”
“刚才还差点把张老伯连人带车推进山沟淹死!”
另一个村民补充道,显然是目睹了之前那场“推车”闹剧的围观群众之一。
“对对对!
就是它!
这杂毛畜生邪性得很!
专干缺德事!”
“肯定是山里的精怪!
来祸害我们村的!”
“不能留了!
打死它!
烧死它!”
群情激愤!
村民们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油的干柴,瞬间被点燃。
恐惧、愤怒、对未知精怪的排斥,混合着之前两次“事故”的恶劣印象,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浪潮。
锄头、镰刀、扁担、烧火棍……各式各样的“武器”被愤怒的村民们抄在手里。
他们形成一个包围圈,一步步朝我逼近,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杀意。
火光开始晃动,有人点燃了浸了松脂的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他们愤怒扭曲的脸庞。
“抓住它!”
“别让它跑了!”
“把这害人的狐妖绑起来!
烧了祭山神!”
喊打喊杀声如同惊涛骇浪,将我彻底淹没。
我瘫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湿透,尾巴尖剧痛,看着那些逼近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火光和凶器,绝望如同冰冷的潭水,再次将我浸透。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功德没修成,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