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你跑不了

夜月笑传 黄秋祭 2025-08-25 09:3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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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篱笆院的公鸡还没来得及打第二遍鸣,厨房己经“哐啷”一声响。

锅铲砸在铁锅上,夜月笑一个激灵,从炕上弹起来,额头“咚”地磕到上铺的木板,痛得首抽气。

木板那边传来何雷迷迷糊糊的嘲笑:“小短腿,又撞上啦?”

“才不是!”

夜月笑揉着脑袋跳下炕,脚还没落地,先被冰凉的地面冻得龇牙咧嘴。

灶台前,何雨正努力把柴塞进灶膛,她扭头,看见夜月笑顶着一撮睡翘的头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脑袋上长鸟窝了?”

夜月笑随手扒拉两下,反而把头发弄得更乱。

他凑到锅边,踮脚往里看,面糊正咕嘟咕嘟冒泡,米粒软烂,混着野菜的青香。

“阿爹呢?”

夜月笑问。

“去村长家换盐。”

何雨往灶膛里又塞了根柴,“说回来再给我们带两条干鱼。”

何雷从上铺探下一条腿,裤管卷到大腿根,露出膝盖上新鲜的疤:“喂,今天我带阿笑去后山砍枯枝。

你在家洗碗。”

“凭啥?”

何雨瞪眼,“上次就是我洗碗,你们去河边捡石头,结果石头没捡几块,倒捞回来一桶活泥鳅,差点把厨房变成沼泽!”

“那是阿笑摔了一跤。”

“我那是被雷哥推的!”

夜月笑举手***。

兄妹俩立刻开启每日例行的拌嘴模式,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夜月笑伸手从锅里捞出一块最大的面糊疙瘩,分成两半,一半塞进何雷手里,一半塞进何雨嘴里。

“别吵了,凉了就不好吃。”

烫得两人嗷嗷叫,却又舍不得吐,只能鼓着腮帮子互相瞪眼。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一声,像给这场闹剧配了个收尾的鼓点。

饭后,日头爬上篱笆墙,何雷扛了把豁口的柴刀,刀背磨得发白。

夜月笑拖着竹编的背篓,一蹦一跳跟在后面。

何雨站在门口,叉腰大喊:“雷!

看好阿笑,要是他掉沟里,我就把你去年藏的私房钱全告诉阿爹!”

何雷脚下一滑,差点被门槛绊倒,回头做了个鬼脸:“小叛徒!”

小路弯弯绕绕,穿过一片白桦林,夜月笑踩着落叶跑在前面,忽然“咦”了一声,蹲下去扒拉草丛。

“雷哥,快看!”

何雷走过去,只见草窝里躺着一只灰扑扑的小兽,耳朵尖长,尾巴蓬松,后腿却血迹斑斑。

小兽警惕地龇牙,却因为受伤,声音细若游丝。

“是雪狸。”

何雷低声道,“书上说它们只生活在北境深处,怎么会跑到这儿?”

夜月笑己经脱下外衣,小心翼翼去包小兽。

雪狸挣扎了几下,终究抵不过疼痛,缩成一团发抖。

何雷皱眉:“阿爹说过,受伤的野兽最容易咬人。”

“可它快死了。”

夜月笑抬头,眼睛亮得像林间的碎光,“我们得救它。”

何雷与他对视三秒,败下阵来,嘟囔一句“麻烦精”,却还是蹲下身帮忙。

两人用藤条做了个简易担架,把雪狸连同衣服一起抬回竹篓,枯枝也顾不上砍了,一路小跑回家。

刚进村口,就撞见何继强提着两条干鱼往回走,看见他们背篓里毛茸茸的一团,眉梢跳了跳:“又捡什么了?”

“活的!”

夜月笑献宝似的把雪狸捧起来,“它流了好多血。”

何继强叹了口气,他认得雪狸,也知道这玩意性子烈,养不熟。

但看见小儿子眼巴巴的模样,到嘴边的“放生”硬生生咽了回去,改成:“先放柴房,我去找李郎中要点草药。”

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雪狸的腿被包好,蜷缩在夜月笑用旧棉袄给它做的小窝里,偶尔发出细细的呼噜声。

何雨围着它打转,满脸新奇:“它吃什么?

面糊行吗?”

“得吃肉。”

何雷说,“我去河里摸鱼。”

“我去挖蚯蚓!”

夜月笑举手。

“我去告诉阿爹,你们俩又要下河!”

何雨叉腰。

新一轮的斗嘴眼看又要开始,院门“吱呀”一声,村长带着个陌生人走进来。

来人披着灰色斗篷,腰间悬着一枚铜质徽章,上面刻着“朝阳”二字。

村长清了清嗓子:“老何,这是朝阳公会的后勤官,张执事。

他说……想跟你们家谈谈。”

何继强正蹲在井边磨刀,闻言手一顿,缓缓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谈什么?”

张执事的目光扫过院子,最后落在夜月笑身上,停在那枚月牙吊坠上。

“谈一个孩子的未来。”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也谈一笔对大家都好的买卖。”

夜月笑下意识攥紧了吊坠。

何雷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

何雨悄悄握住夜月笑的手,掌心汗湿。

何继强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那笑容像磨旧的刀锋,带着豁口的钝,却依旧亮得吓人。

“孩子是我捡的,命也是我给的。”

他声音不高,却让张执事嘴角的弧度僵了一瞬,“要谈,进屋谈。

孩子们,去喂雪狸。”

三个孩子被赶进柴房。

门一关,外面的声音便模糊起来。

夜月笑蹲在小窝前,手指一下一下顺着雪狸的背毛。

雪狸抬头,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他的指尖,像在安慰。

“阿笑。”

何雨小声说,“他们不会是要带你走吧?”

夜月笑摇头,又点头,自己也糊涂了,他低头看吊坠。

“我不走。”

他忽然说,声音轻,却像咬了牙。

何雷挠挠头,故作轻松地笑:“谁稀罕你,饭量那么大。”

话虽如此,他却伸手揉乱了夜月笑的头发。

何雨吸了吸鼻子,假装被柴房的灰呛到,扭头抹了一把脸。

院外,何继强的声音隐约传来:“……想带他走,先问问我这把刀答不答应。”

张执事说了什么,听不清。

只听见“公会血脉责任”几个词,像石头砸进水里,溅起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

夜色渐深,柴房的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笼住三个孩子。

夜月笑把自己的外衣盖上去,轻声哼起一首不成调的曲子,那是何继强哄他们睡觉时唱的北境民谣。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

何继强站在门口,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朝孩子们招招手:“出来吧,没事了。”

张执事己经离开,村长也走了。

夜月笑跑到何继强跟前,仰头看他:“阿爹,他们要我走吗?”

何继强蹲下身,粗糙的掌心捧起小儿子的脸,他声音低哑,却带着笑:“走?

往哪儿走?

你娘……”他顿了顿,改口,“你杜姨的坟还在这儿呢。

咱哪儿也不去。”

夜月笑松了口气,下一秒就被何雷勾住脖子:“听见没?

你是我弟,跑不了!”

何雨在一旁笑,眼睛亮晶晶的。

月光下,三个孩子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株新生的三叶草,风再大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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