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潇今天不疼吧”小孩笑的腼腆，“姥姥，我不疼，我想给妈妈帮忙她不让，我给你们倒水去”转身进了屋“妈，你跑了一天了，自己来就行”蹲着的女人贺兰兰推着自己的母亲五十五岁的母亲刘音在外面跑了一天的外卖，她舍不得让她再累了。

“嗨，妈妈再外面送外卖那是累腿，这坐着正好歇歇”老母亲许茹心疼的摸摸闺女那冻得萝卜一样肿起来的手。

再大的孩子在妈妈眼里都是小孩子，现在自己的小孩子在为了外孙拼命，自己看在眼里，简直心疼的掉泪。

恨那个不负责任的女婿，更恨自己拿不出来那么多钱，要不然，闺女哪里能受那么多苦，她没有出嫁的时候，自己可是舍不得她碰一下家务，连裤衩都是自己亲手搓的人那里想得到那么远的以后，想得到自己的女儿要吃那么多的苦。

暖暖的糖水递到了手里，贺兰兰抹抹了眼泪，肖潇端着小板凳，坐在旁边拿出前两天送快递的佟哥给自己找的课本。

他十四岁，生病四年了，再也没有去过学校，他知道自己花了好多钱，他才能活到今天。

但是闲暇的时间，他也想要坐在教室里，能安静的听一堂课，或者能够和同学们打闹。

他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今天肖潇想吃什么？”贺兰兰擦擦手，她今天的活已经做完了，昨天趁着菜市场关门的时间，有摊主便宜卖了她一些大骨头，刚好可以给儿子补补。

是最后的一点儿菜脯了”姥姥不舍的倒出最后一点儿的灵水菜脯这菜脯炖的骨头汤最是仙灵，只可惜在北京买不到，就算有卖的，她们也是不舍得买的。

祖孙三口窝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这里离着肖潇治病的医院有差不到五公里，但是胜在房租便宜，租到这个地下室，才用了三百块钱。

现在一分钱贺兰兰都想要掰开来花，肖潇的病实在是太费钱了。

她们租住的这个小区周围是个很大的劳力市场，才能接到一些不愿意刷鞋的人活。

但是还是杯水车薪。

肖潇有点不开心的啃着骨头，为了给自己补身体，妈妈和姥姥都不舍得吃，自己吃的有点难受。

“呕……”肖潇猛地扑在桌边吐在了地上，贺兰兰赶紧来抱他。

“肖潇，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她摸摸儿子的脸，满脸的冷汗。

“没有事妈妈，我就是忽然有些恶心”肖潇虚弱的安慰妈妈和姥姥。

“啥都别说了，赶紧上医院去”祖孙三个人骑着那辆破电动车，很快就到了医院。

“程主任，肖潇怎么样？”程珂主任是他们第一次来住院就认识的人，对他们特别好，肖潇也特别喜欢这个医生，说他像爸爸，其实肖潇说完这个话就后悔了，他偷偷看看妈妈，妈妈说爸爸在外面挣钱给自己治病，老板是轻易不会放他回来看自己的。

“肖潇没事，病情很稳定，贺女士您跟我来一下”老妈妈陪着肖潇，冲她点点头。

贺兰兰忐忑不安的跟着程医生来到了病房外面，她急切的盯着程医生，她期望自己听到的不是坏消息。

“贺女士，肖潇的病，更重了，你……”后面贺兰兰是哭着听完的，程医生说，她的肖潇可能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的肿瘤会压迫到视神经，现在孩子有什么愿望，想要去什么地方，就赶紧带他去，不要给孩子留下什么遗憾遗憾，贺兰兰擦干眼泪，笑着给肖潇买了新鲜的葡萄。

肖潇自己吃着甜甜的葡萄，左一颗右一颗的喂给妈妈和姥姥。

“肖潇你想去哪里玩吗？”肖潇想了想，自己听说北京的科技馆可好玩了，但是听说还要门票，还是不要去了吧。

“没有，你再想想贺兰兰急切的问肖潇的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眨了眨睫毛，“我想……见见爸爸，可以吗？我三年没有见过爸爸了”儿子问的小心，但是，贺兰兰笑笑，摸摸儿子的头。

“那妈妈让爸爸和老板请假，来看肖潇”看儿子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她强忍住泪水。

肖潇在医院住了几天，热度才退下去，程主任知道她们家困难，也就给她们开了药让她们回家了。

“兰兰，你……这志林在上海，他能愿意来吗？”刘音拍拍自己的女儿贺兰兰收拾着几件衣服，她给肖潇爸爸打了好几个电话，人家都没有接，这个样子，她还是自己去一趟吧，希望他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能来一趟。

毕竟他们两个人都离婚了，这个男人逃跑了，他痛哭流涕的说，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多钱能救得了肖潇的命。

劝她放弃吧，他们可以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但是再生一个都不是这个肖潇了，都不是这个孩子了。

十月怀胎，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心头肉。

这孩子从小孝顺乖巧，满村的人都羡慕自己，她不肯，男人闹了一年，她怕孩子伤心，偷偷拿了身份证，两人去离了婚。

男人拖着行李灰溜溜的从家里搬走了，她对儿子撒谎说是爸爸去打工给他治病了，谎言粉饰着肖潇心中的好爸爸，三年了，孩子心中越来越想这个爸爸。

“那你小心点”刘音把女儿送出了门，这两天她也不跑外卖了，就在家里好好照顾外孙就行。

“请问这里有个叫肖志林的吗？”下了车，两眼一抹黑的贺兰兰费了很大的劲才跟同乡打听到前夫的住址。

听说他重新结了婚，现在生了个女儿。

“就这家，你是这家的亲戚？”听人问，她摇头，说就是朋友，刚好路过。

“叮咚……”来开门的是个圆脸的女人，看着性子很好，笑眯眯的的问她找谁“我找……肖志林”贺兰兰狠狠心“谁呀，孩子该喂奶了”肖志林听到妻子久久不进来，抱着个***个月的小孩子过来了。

他本来正开心的逗着女儿，看着来人是贺兰兰，立即拉下脸来。

“你找***什么？我可没钱了”贺兰兰本来有些打搅的歉意感立即消失不见了。

“进来说吧”肖志林的妻子看两人明显认识，柔声请客人进来。

“我今天来是想请你跟我回去看看肖潇”她也不磨叽，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

“我……你也看到了，我有孩子了”肖志林摸摸自己怀中的孩子，小姑娘长得十分漂亮，她蹭蹭爸爸的脸，又偷偷看看这个不认识的阿姨。

“孩子……情况不太好，他想见见你”肖志林摇摇头，他不想去，去了没有什么也用，只是又添难过罢了。

“肖志林，肖潇也是你的孩子，我不要你负责，孩子只是想要见一见爸爸，他……很快就要看不见了”肖志林拍拍妻子让她抱着孩子进去里面，才开口问贺兰兰“这么严重了吗？医生怎么说，你不要再犟了，带他回去吧”他每说一句话，贺兰兰就更加气一分，这个男人是真没有变。

“我求你，我是说……我求你”贺兰兰跪了下来。

“你这是逼我吗？我也是个人，我有了自己的家庭……”两人僵持了很久，肖志林的妻子将孩子哄睡就下楼买菜了。

“留下吃个中午饭吧”她利落的整治了一桌菜，贺兰兰也不扭捏，坐下来吃。

“我不问你要钱，我能自己给肖潇挣，你就去看看他，就去一天”吃完了饭，贺兰兰还是死揪着这个事不放，反正他不肯的话，自己今天就不走了。

“你去吧，老肖，去看看，那到底是小蕾的哥哥”肖志林的妻子给他收拾好行李，终于在上海磨迹了一天，两人买了票往回赶。

进门之前，贺兰兰吩咐肖志林，只管哄着肖潇就行，他在这也待不了几天。

“我知道，我又不傻，”肖志林反驳她进了小区，兜兜转转好久进了地下室。

“你们就住在这个地方，这地方怎么能住人？”贺兰兰看前夫又开始叨叨，一边开门一边气呼呼“怎么不能住了，这地方离医院近，一个月才三百块钱”三百块的地下室她们三个住了三年了，这期间省下的钱，肖潇做了两次开颅手术，期间还有不断的化疗。

“肖潇，妈妈把爸爸带回来了”肖志林听到一声开心的叫喊声，然后就是一个瘦瘦的身影向自己扑来。

“爸爸，我好想好想好想你”一双小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腰，扑在自己怀中的脑袋上头发秃秃的。

“爸爸……也想你”他回抱过去。

三年过去，儿子长到了自己肩膀，可能因为生病的原因，整个人都是瘦瘦小小的。

“爸爸你饿不饿，累不累，我给你倒水，还有拿吃的”贺兰兰抹抹眼泪，看着自己儿子像是小雏鸟一般，在他爸爸身边围着叽叽喳喳。

难得的，一家四口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这顿饭，肖潇吃的格外开心。

“肖潇啊，爸爸只有三天的时间回来看你，还得回去工作”肖志林坐在凳子上，看肖潇在玩那把自己给他买的枪，这都是七八年前的老玩具了，没想到这孩子还一直好好的留着。

“爸爸，我不治了，你太辛苦了，还有妈妈和姥姥”他低着头，眼看着地上都是一滴一滴的眼泪。

“妈妈每天给人家刷鞋，一双鞋一块钱，这手都冻的裂了”“姥姥那么大的年龄还去送外卖，我都想去死……”肖潇说着自己心中的难过，他是家里的男孩子，爸爸不在的时候，他一定不能哭，虽然他生病了，他还是得保护妈妈和姥姥。

“我要是死了，爸爸也可以重新和妈妈生个健康的宝宝……我会开心的”肖志林转过头去，他的儿子说自己想去死，让他们生个健康的孩子，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

“你个傻孩子，你不要多想，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肖潇点点头，他看不懂爸爸的眼神中有什么，但是他肯定是爱自己的，不是吗？接下来的三天是他这几年最快乐的时候，快乐的就算让他现在再去做个手术他都是愿意的。

肖志林是第三天傍晚走的，他把自己身上的钱都给了肖潇，摸摸儿子的秃秃的头发，给他加油。

“爸爸再见，我先去哭一会”肖潇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他不愿意看着爸爸走。

妈妈出去送爸爸了，他又忍不住偷偷跟在后面，他只是想再看看爸爸。

“这个红包替我给小蕾，你别推辞，还是恭喜你有个新的家庭，新的一个健康的孩子，谢谢你能来”贺兰兰将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肖志林不肯收，肖潇现在什么情况，他没本事，没有那个勇气赌上整个人生给孩子治病。

“不怪你，真的，这就是我和肖潇的命……”肖潇躲在旁边，听到这些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一边哭一边跑回家，接连摔了几跤。

自己的爸爸有了新的家庭？还有了新的孩子？自己是被骗了吗？他们都骗自己他看着蓝蓝的天空，自己真的好想现在就死去他爬上了高高的楼梯，在小区的顶楼阳台上坐了下来。

云好像低的伸手就能够到，太阳晒在人身上的感觉也好舒服只有自己是妈妈和姥姥的拖累，她们两个因为自己要累死了他慢慢的在天台的边缘坐下，但是还是想向她们告别。

“哎，上面有人要***……”眼尖的青年人大声喊着“呦，看着好像是个小孩子，快报警”又有人喊道“作孽呀，这么小的小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很快呼啸的警车就开了进来，贺兰兰送完肖志林之后慢慢走回来，看着警车开进来还跟人打听。

“听说有人要***，还是个孩子”哦，是个孩子要***，她还想，现在的孩子真娇气，肯定又是和父母吵架了，有啥想不开的用生命威胁大人，自家肖潇想要个健康的身体还换不来呐。

她一边走回家，想着今天收的鞋子好像没多少，一会儿忙完了就去跑跑外卖，让妈妈也歇口气。

进门喊肖潇没有人答应，这小屋里一眼就能看个干净，妈妈刘音从外面拿着洗完的碗回来“他不是跟着你们出去了吗？哭着哭着说还是想要去送送爸爸……”贺兰兰心说坏了，自己和肖志林说话的时候不会被肖潇听见了吧？她一边往外边跑一边喊儿子的名字，心开始突突的跳，她猛然耳边响起刚才的警车的声音有个孩子要***，在楼顶不，不，不，不会是自己的肖潇他那么懂事开朗的一个孩子，不会是他但心里还是有个声音说去看看吧贺兰兰软着腿往人群围着的地方跑去，高高的楼顶有个黑黑的影子，楼下是维持秩序的警察，还有正在充气的缓冲垫。

“我，让我进去看看，……”她使劲儿往里面挤“这是贺妈妈，你快看看这个孩子我瞅着……”这是隔壁栋看他们可怜给他们送过好几次旧衣服的陈阿姨，她嘴一张一张的说的什么贺兰兰都听不见了。

她看着楼顶的影子，黑色的连帽衫，胸前是个可爱的龙猫，也是件旧衣服，自己洗洗缝缝好几次了，他还是一样喜欢，喊着要穿。

“肖潇，……肖潇，我的肖潇”她被警察拦住，他们正在找上面那个孩子的亲人，知道后赶紧把她搀了上去。

“肖潇，妈妈来了，你别怕……”贺兰兰被女警察扶着慢慢上了天台，正在坐着发呆的肖潇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都哭红了，抬着一张可怜的小脸“你，你乖，你过来妈妈这边”他看着面前几乎疯癫的妈妈。

“我应该死掉的，妈妈，你和姥姥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肖潇的摇摇头，他不肯过来，贺兰兰心口一疼，就晕倒在地。

“大姐，大姐，你醒醒呀……”女警揽着她，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小朋友，你快过来看看你妈妈，这时候还斗什么气？”妈妈晕倒的时候肖潇就吓呆了，听着女警的话，他才忍着腿麻，从天台边缘爬起来。

“妈妈，妈妈，我……错了，你不要吓我，快起来……”泪珠儿连串的掉在贺兰兰身上。

警察把母子送上救护车，开往最近的医院，陈阿姨也赶紧去将这个消息带给肖潇的姥姥刘音。

“呀，这……我得赶紧去，赶紧”刘音擦了正在做饭的手，赶紧骑着电动车往那个医院赶，转弯的时候因为太急，被三轮车擦了一下，整个左胳膊都没有知觉的了。

“阿姨你没事吧？”骑三轮车的青年人赶紧下来想要看看她的情况，刘音摇摇头，忍着痛还是执意往医院赶。

她到医院的时候，肖潇已经陪着妈妈检查完了，医生将贺兰兰安排住了下来。

“肖潇，你妈妈怎么样了？”肖潇抬起头，他扑到姥姥的怀里，刘音捂着被撞到的胳膊，疼的打个哆嗦。

“姥姥，你怎么了？”肖潇看姥姥捂着胳膊，赶紧又急的喊医生。

他扶着姥姥上了骨科，万幸的是，没有骨折或者骨裂，只是扭伤了，但是还要休息一两个月。

“我这不争气的，怎么刚好这个时候就胳膊坏了呀”她不心疼自己，她心疼她的女儿，她的外孙儿，这没有人能照顾她们娘两个呀。

“姥姥，我是大人了，我来照顾你们两个”小孩满脸坚定的说两人刚回到病房，医生一脸凝重的拿着检查报告进来了。

“贺兰兰的家属来一下医生办公室”刘音连忙跟上，肖潇看他妈妈睡得很沉，跑上去搀住姥姥，两人忐忑的进了医生办公室。

“小朋友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家大人聊聊天”肖潇看着医生想把自己哄出去，先扶着姥姥坐下，才一脸认真的解释“医生叔叔，我们家只有妈妈、姥姥、我，现在姥姥也生病了，我是大孩子了……”他强忍着自己的泪水，医生看着这个刚刚长成一个少年的男孩，他已经懂的承担起责任了。

“医生，我们家就三个人，他想听就让他留下来吧”刘音摸摸肖潇的头发。

“好吧，小朋友坐下来”医生将贺兰兰的病例摆在桌上，一一给她们解释。

“病人血清IgG、IgM均有升高，白蛋白与球蛋白比值降低，……”他推开眼睛，面前的这一老一小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明显是根本没有听清楚自己的意思。

“就是说……贺兰兰女士的肝出了问题，是肝硬化，并且到了失代偿期……”肖潇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动，但是姥姥忽然就眼圈红了，她几乎快要滑到地上去。

“医生，我女儿还年轻，她，……求求你救救她”肖潇只能跟着求医生，求他救救妈妈，他病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