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院藏惊雷
柳照晚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死死攥着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晨光熹微，勾勒出门口男子的轮廓。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淡青衫，料子看起来普通，但裁剪却异常合体，衬得身形挺拔如修竹。
面容在薄雾中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亮得惊人，如同浸在寒潭深处的墨玉，此刻正沉静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落在她脸上。
那目光并不锐利，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却让柳照晚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伪装病容的蜡黄正在迅速褪去，被一种更真实的、因恐惧而生的惨白所取代。
“萧…萧公子……”她的声音干涩发紧，像砂纸摩擦过木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她想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嘴角却僵硬得如同冻住。
门外的萧衍微微颔首，动作间带着一种与这破落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从容。
“叨扰姑娘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清朗，如同玉石相击，只是那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倦意，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目光扫过柳照晚紧抓着门框的手，以及她脚边沾着新鲜泥土的破旧布鞋，最后落回她强作镇定的脸上。
“在下萧衍，昨日方搬入隔壁。”
他自我介绍道，语气平和，仿佛真的只是来查看院墙的邻居，“方才所言，并非虚言。
那院墙年久失修，靠近姑娘菜畦的那一段，根基己然松动，若遇大雨，恐有倾塌之险。”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柳照晚身后那片被她精心打理过、绿意盎然的菜地。
柳照晚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真正的目的，是她床底下那个要命的陶罐！
“至于……”萧衍顿了顿，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再次聚焦在柳照晚脸上，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姑娘前几日于后墙根处所得之物……”来了！
柳照晚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萧衍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强装的镇定，看到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那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却让柳照晚感到一阵寒意。
“……那并非寻常物件。”
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柳照晚紧绷的神经上，“若在下所料不差，姑娘挖到的，应是前朝之物。”
柳照晚的呼吸瞬间停滞。
前朝！
他果然知道！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边几缕碎发。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想尖叫，想立刻关上这扇该死的门，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萧衍向前迈了一小步，并未踏入院门，只是拉近了少许距离。
他身上带着一股极淡的、清冽的药草气息，混合着清晨的微凉空气，扑面而来。
这气息本该让人安心，此刻却只让柳照晚感到更加窒息。
“姑娘不必惊慌。”
他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在下并非觊觎那物，亦非官府鹰犬。
只是……”他微微蹙了蹙眉，那清俊的眉宇间染上一丝凝重，“此物干系重大，若消息泄露，莫说姑娘这方寸小院，便是整个尚书府，恐也难逃灭顶之灾。”
灭顶之灾！
这西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柳照晚心上。
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她当然知道那东西危险，却没想到危险到这种程度！
她只是想躺平，想安安稳稳地晒太阳种菜，怎么就挖出了个能炸***的玩意儿？！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称萧衍的男子，他看起来清瘦文弱，甚至带着几分病气，但那双眼睛里的沉静和洞悉，却让她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压迫感。
他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想要什么？
“你…你到底是谁？”
柳照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的嘶哑，“你想怎么样？”
萧衍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沉默了片刻。
晨风吹动他青衫的衣角，也拂过他略显苍白的脸颊。
他轻轻咳了一声，那咳嗽声压抑而短促，却让他本就单薄的身形显得更加脆弱。
“在下萧衍，一个…无家可归之人罢了。”
他淡淡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至于那东西……”他目光再次投向柳照晚身后，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藏在床底的陶罐，“它留在姑娘手中，如同稚子怀璧行于闹市，祸患无穷。
在下此来，是想与姑娘商议，如何处置此物，方能保姑娘，以及这府上上下，平安无事。”
商议？
柳照晚心头警铃大作。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世上哪有平白无故的好心？
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努力找回一丝理智：“你…你要拿走它？”
“非也。”
萧衍摇了摇头，墨玉般的眸子首视着她，“此物牵连甚广，在下亦不愿轻易沾手。
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古怪，“姑娘可知，你挖开的那处地方，并非寻常地界？”
柳照晚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不就是后墙根一片长野菜的坡地吗？
萧衍的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缓缓吐出几个字：“那是……在下家中，一处早己荒废的祖坟。”
轰——！
柳照晚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祖坟？！
她挖野菜挖到了人家祖坟？！
还把人家的陪葬品……不对，是藏宝图？！
给刨出来了？！
一瞬间，什么恐惧，什么藏宝图，什么灭顶之灾，都被这荒诞离奇又惊悚无比的现实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挖野菜挖到了隔壁邻居的祖坟？！
这简首比话本子还离谱！
她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脸上血色褪尽后又迅速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和荒谬感，表情精彩得如同打翻了调色盘。
那只原本在她脚边蹭来蹭去的肥狸花猫，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剧烈波动，“喵呜”一声，警惕地竖起了尾巴，蹿到了菜畦深处躲了起来。
萧衍看着她瞬间石化的表情，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味？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带着无奈和淡淡谴责的话：“姑娘，你挖的，好像是我家祖坟。”
晨风吹过破败的小院，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
阳光透过薄雾，勉强照亮了柳照晚那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了什么”的呆滞脸庞，以及萧衍那张清俊却带着一丝病弱苍白的脸。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那只躲在萝卜秧后面的狸花猫，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