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饥饿与信息

>>> 戳我直接看全本<<<<
天光彻底放亮,驱散了小屋内最后一丝昏暗。

凌峰躺在硬板床上,一夜未眠。

并非不想睡,而是大脑如同超载的处理器,疯狂运转,无法停歇。

七十年的知识鸿沟、陌生的躯体、原始的环境……无数信息流在他意识中碰撞、交织,试图理出一丝头绪。

最初的极致恐慌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焦虑。

科学家本能开始压制无用的情绪,分析现状、制定策略成为首要任务。

首先感受到的,是这具身体强烈的***——饥饿。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源自肠胃深处尖锐的绞痛感和可怕的空虚感。

伴随着阵阵头晕目眩,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极度孱弱和营养不良。

在2050年,营养合剂高效精准, hunger 只是一种需要被消除的生理信号,绝不可能如此霸道地占据所有感官。

“必须补充能量。”

他冷静地判断,这是生存的第一要义。

他再次尝试坐起身。

比起昨夜,眩晕感稍减,但西肢依旧酸软无力。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穿上床脚那双破旧、露出大脚趾的布鞋。

每一步动作都缓慢而艰难,仿佛在操控一台严重老化且信号延迟的机器人。

“峰伢子,咋起来了?”

母亲王翠花的声音带着关切从门外传来,她似乎一首留意着屋内的动静。

她端着一个粗瓷碗快步走进来,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略显稀薄的玉米糊糊,旁边放着半个黑黄色的窝窝头。

“快,趁热吃了。

你病刚好,得吃点东西垫垫。”

王翠花将碗递到他手里,眼神里满是殷切。

凌峰接过碗。

玉米糊糊散发着简单的谷物香气,窝窝头摸上去粗糙扎手。

在他的时代,这种低效、粗糙、甚至可能带有微量毒素的自然作物早己被合成营养基取代。

但他没有任何犹豫。

他用这双陌生的、瘦小的手,捧起碗,小口却迅速地喝了起来。

糊糊寡淡,几乎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有一股土灶烧出来的烟火气。

窝窝头干硬剌嗓子,他需要费力地咀嚼,才能吞咽下去。

味道谈不上好,甚至堪称糟糕。

但当温热的食物流入胃袋,那股灼人的饥饿感稍稍平息时,一种最原始的生理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默默地、近乎机械地吃着,心中却在精确计算着这点食物所能提供的可怜卡路里,远远不足以支撑一个病后初愈孩童的基本代谢,更别提修复这具亏损严重的身体。

“慢点吃,别噎着。”

王翠花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转身又去忙活了,“吃完要是没力气,就再躺会儿。

队里今天活儿多,你爹一早就下地了。”

凌峰安静地吃完,将碗筷放在桌上。

他没有听从建议躺下,而是扶着墙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房间门口。

他需要信息。

视觉、听觉、嗅觉……一切能帮助他构建当前世界模型的信息。

倚着门框,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家”的全貌。

一个极其简陋的农家小院。

土坯垒砌的矮墙,院子里土地面被踩得夯实。

一角堆着柴火,另一角有个鸡圈,几只瘦弱的母鸡正在刨食。

院子中央有一口盖着木盖的大水缸。

正对面是低矮的堂屋,旁边似乎还有个更小的灶披间。

整个家当,一眼就能望尽,贫穷得令人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泥土和草木灰混合的气味。

他的目光投向院外。

远处是起伏的丘陵和田地,绿意盎然,但田里的庄稼看起来稀疏矮小。

更远处是连绵的群山。

几缕炊烟从邻近的土坯房顶袅袅升起。

宁静,原始的宁静。

没有悬浮车流的破空声,没有城市能量护盾的低鸣,没有无处不在的电子提示音。

只有风声、鸡鸣声、偶尔传来的犬吠和模糊的人声。

这种宁静,反而让他这个来自喧嚣未来的人感到一丝不适。

他注意到泥墙上用石灰水刷着的几条标语。

字迹有些斑驳,但依稀可辨:联产承包就是好,社员干劲格外高!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标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库中关于这个时代的尘封区域。

1980年代初。

华国改革开放的初期。

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刚刚推行不久。

整个国家如同一个刚刚睡醒的巨人,试图活动筋骨,却依旧背负着沉重的历史包袱,物质极度匮乏,尤其是农村。

“所以,不仅是时空穿越,还是阶层跌落。”

凌峰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从联邦首席科学家到八十年代赤贫农户之子,这个落差大得足以让任何人崩溃。

但他没有。

他的大脑迅速将这些信息归档、整合。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这样的物质条件,意味着他短期内获取任何超出这个时代水平的资源都将异常困难。

任何“异常”行为,在这个封闭的小村庄里,都极易被放大和关注。

危险。

必须极度谨慎。

“哟,峰娃子能下地了?

看来是好了嘛!”

一个粗犷的嗓音打断了凌峰的沉思。

一个穿着汗衫、皮肤黝黑、肩上扛着锄头的中年汉子走进院子,是父亲凌建国。

他脸上带着劳作后的汗水,看到倚在门边的凌峰,露出朴实的笑容,眼神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嗯。”

凌峰学着原主可能的样子,低声应了一下,微微低下头,避免眼神接触。

他还不擅长扮演一个十岁的孩子,尤其是面对“父母”,沉默和回避是最简单的策略。

凌建国似乎也没指望他多热情,放下锄头,对灶披间喊:“娃他娘,弄点水喝,渴死了。”

他走到水缸边,拿起瓢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凌峰的目光凝固在那瓢水上。

未经任何过滤消毒,首接取自水缸,而水缸里的水大概率来自附近的河流或井水……微生物含量超标、可能存在寄生虫卵、重金属污染……一系列数据在他脑中自动生成。

在他出神之际,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从凌建国身后探出头来,约莫七八岁年纪,面黄肌瘦,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眼睛很大,正好奇又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记忆碎片闪过——妹妹,凌小丫。

“哥……”小女孩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又迅速缩回头去。

家庭结构进一步清晰。

父母,妹妹。

典型的农村核心家庭。

王翠花端了碗水出来递给丈夫,看了看日头:“回来了就好,歇一下准备吃饭。

小丫,去喊你哥……算了,你哥病才好,就在屋里吃吧。”

她显然是怕小儿子再被风吹着。

午饭依旧简单到简陋。

一盆看不见油花的清水煮野菜,一碟咸菜疙瘩,主食还是玉米糊糊和窝窝头。

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小木桌旁,安静地吃着。

凌峰默默地观察着。

父母吃饭很快,显然是为了下午继续劳作补充体力。

妹妹小丫吃得很小心,偶尔偷偷看他一眼。

饭桌上几乎没有交谈,只有咀嚼声和喝糊糊的声音。

压抑,贫困,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的生命力在这个家庭里流动。

他注意到父亲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母亲眼角深刻的皱纹和粗糙的双手。

这些都是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留下的印记。

他们沉默寡言,所有的关心都体现在行动里,比如母亲将菜里仅有的几片稍微厚实点的野菜夹到他碗里。

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在凌峰心底蔓延。

这是他在高度理性、个人化的未来世界里从未体验过的——一种基于血缘和共同苦难的、最原始的羁绊。

下午,父母再次下地,嘱咐小丫看着哥哥,别乱跑。

凌峰没有再回床上。

他坐在门槛上,看着妹妹小丫在院子里用树枝逗弄蚂蚁。

“小丫。”

他尝试着开口,声音依旧干涩。

小女孩吓了一跳,树枝都掉了,怯生生地看着他:“哥……啥事?”

”我……病了一下,有些事记不清了。”

凌峰斟酌着词句,用最笨拙但也最合理的借口,“现在……是哪年哪月哪日?

我们这……是什么村?

大队叫啥?”

凌小丫眨巴着大眼睛,似乎理解不了哥哥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掰着手指头回答:“今年……是猴年?

公历……俺不知道几几年。

俺们这是凌家坳生产队,归红旗公社管呀。

哥,你连这都忘了?”

凌家坳。

红旗公社。

地名信息获取。

凌峰没有回答,继续问:“现在……是几月?

地里种的什么?”

“快收麦子了,应该是……阳历五月吧?”

小丫努力想着,“地里是麦子呀,还有玉米刚出苗呢……哥,你是不是头还疼?”

小姑娘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担忧。

“没事了。”

凌峰止住了问话,以免显得过于异常。

他得到了关键的时间锚点:1980年5月,麦收前夕。

他沉默下来,目光再次投向远方,大脑却飞速运转。

凌家坳,红旗公社。

1980年5月。

生存环境评估:极端贫困,信息闭塞,资源匮乏。

社会关系:父母(关爱),妹妹(陌生),村民(未知)。

自身状态:严重营养不良,体质虚弱,身份为十岁男童。

目标优先级重新排序:1.恢复健康:首要任务。

需获取更多营养,设计简易锻炼方案。

2.信息收集:深入了解村庄布局、人员结构、可用资源。

学习本地方言和时代用语,完美伪装。

3. 风险评估:识别潜在威胁(如:疾病、意外、他人的怀疑)。

4. 知识应用可行性分析:在当前限制条件下,寻找最低调、最安全的方式,微小改善生存条件。

首接拿出跨时代科技?

天方夜谭。

眼下,或许应该从最基础的事情开始。

比如,如何让下一顿饭,能多一点实实在在的能量摄入?

如何让家人,尤其是正在长身体的妹妹,脸色不再那么蜡黄?

他的目光扫过鸡圈里那几只刨食的瘦母鸡,又落在那口大水缸上。

一个极其微小、甚至有些可笑的计划雏形,在他那曾设计出超维粒子对撞机的大脑里,开始慢慢成形。

或许,可以从让鸡多下两个蛋开始?

或者,想办法让喝进嘴里的水,更干净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贫穷的味道。

但这一次,那属于未来科学家的眼神,不再仅仅是锐利,更添了一丝务实的专注。

万丈高楼,起于垒土。

而在这个1980年的小山村里,他的第一块“砖”,或许就是一枚鸡蛋,或是一瓢清水。

>>> 戳我直接看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