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医院走廊的消防通道口,指尖捏着皱巴巴的缴费单。单子边缘被汗水浸得发卷,
上面的数字 “5800” 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眶发疼,视线都模糊了。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是贺嘉树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六个字。“今晚加班,不回去了。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悬着,终究没回。
只是把刚从垃圾桶里捡的纸皮箱又往怀里紧了紧。硬邦邦的纸壳子硌着肋骨,
却比不上儿子化疗时皱起的眉头疼半分。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夏末的热浪,
从楼梯间的破窗户钻进来。风里还带着楼下小吃摊飘来的油烟味。我数着地上的瓷砖。一块,
两块,三块…… 一直数到第一百二十七块。直到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链接。附言只有一句:“你老公可真大方。”我心里咯噔一下,
手指颤抖着点开链接。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的呼吸骤然停住。视频里的灯光很亮,
晃得人眼睛疼。贺嘉树坐在装修豪华的房间里。背景是粉色的墙纸,
墙上挂着可爱的毛绒玩具。他手里拿着手机,镜头对着另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白色的蕾丝睡衣,对着镜头撒娇。“嘉树哥哥,
你今天还没给我打赏呢~”贺嘉树笑了,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模样。
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下一秒,“百万豪华游艇” 的特效在屏幕上炸开。
金色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弹幕瞬间沸腾,密密麻麻的评论滚个不停。
“姐姐也太幸福了吧!”“嘉树哥哥出手也太阔绰了!”“羡慕哭了,
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大哥!”我盯着屏幕里贺嘉树嘴角的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渗出血丝都没察觉。视频还在继续。那个叫林甜甜的女人靠在贺嘉树怀里。
手指划过他的胸口,声音娇滴滴的。“嘉树哥哥,你这么花钱,嫂子知道吗?
”“我上次还看见她背着孩子在路边送外卖呢,大热天的,看着好可怜。
”贺嘉树的笑声传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她哪懂这些,
我跟她说爸妈去世后家里还欠着一大笔债。”“她呀,就是个傻子,
天天出去捡垃圾、打零工,还觉得是在帮我还债。”林甜甜笑得更开心了,
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嘉树哥哥真厉害,还是你聪明。”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
屏幕里的光映在我脸上。像无数根细针,扎得我生疼。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
却让我瞬间绷紧了神经。我慌忙把手机按灭,塞进裤兜里。
转身看见护士小张抱着一摞病历本走过来。她看到我,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舒语姐,3 床的费用该续了,再不交,明天就要停药了。”我点点头,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再等等,小张,我明天一定凑齐。”小张叹了口气,
把手里的一个苹果递给我。“这是病人家属送的,我吃不完,你给小宝带回去吧。
”“孩子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得补补。”我接过苹果,指尖碰到她的手,很暖。“谢谢你,
小张。”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纸皮箱。小张走后,我又蹲回地上。
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止不住地发抖。纸皮箱里的空瓶子发出 “哗啦哗啦” 的碰撞声。
像在嘲笑我的狼狈和愚蠢。手机又亮了,这次是银行的扣款通知。贺嘉树的工资卡,
支出一百万。收款方是 “甜甜小仙女直播间”。我看着那条通知,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每天起早贪黑,送外卖、捡垃圾,一天只吃两个馒头。只为了给儿子凑那一点点医药费。
而他,却随手就给别的女人打赏一百万。这就是我掏心掏肺对待了八年的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站起来。腿麻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疼。我扶着墙壁,
一步一步挪回病房。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 “滴滴” 的声音。儿子还在睡,
小脸苍白得像张纸。化疗的副作用让他掉光了头发,头皮上还起了一些小红点。我坐在床边,
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的额头有点烫,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睫毛颤了颤,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我,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妈妈,你回来啦。
”“我刚才梦见爸爸了,他带我去游乐园玩了。”我的心像被狠狠攥住,疼得说不出一句话。
只能强忍着眼泪,摸了摸他的头。“小宝乖,等你病好了,妈妈也带你去游乐园。
”凌晨三点,我背着儿子出了医院。手里提着装纸皮和空瓶子的袋子。路上没什么人,
只有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风有点凉,我把儿子往背上紧了紧。他靠在我脖子上,
呼吸很轻。“妈妈,我有点冷。”“没事,小宝,我们很快就到家了。”我加快了脚步,
心里却很清楚。那个所谓的 “家”,不过是一间十平米的出租屋。没有暖气,没有空调,
冬天冷得像冰窖,夏天热得像蒸笼。路过一家 24 小时便利店,
儿子突然拽了拽我的衣角。“妈妈,我想喝牛奶。”我停下脚步,看着便利店明亮的玻璃门。
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牛奶,有盒装的,有瓶装的。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钱,
只有皱巴巴的几十块。那是我今天送外卖赚的,本来打算明天给儿子买营养品。犹豫了很久,
我还是拉着他走了进去。便利店的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到我们,他愣了一下,
然后露出友好的笑容。“您好,需要点什么?”我指了指货架上最便宜的纯牛奶。“那个,
给我拿一盒。”小伙子拿了牛奶,扫了码。“六块五。”我从口袋里掏出钱,
一张一张地数给她。有一块的,有五块的,还有几个硬币。儿子站在我身边,
眼睛一直盯着货架上的面包。我知道他饿了,却只能装作没看见。结账的时候,
小伙子看着我们。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纸皮袋,突然从柜台里拿出一根火腿肠。
“这个是我们店里搞活动送的,给孩子吃吧。”我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你,
我们不需要。”“拿着吧,姐,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把火腿肠塞进我手里,
笑得很真诚。“快带孩子回去吧,外面凉。”我接过火腿肠,说了声谢谢。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走出便利店,儿子小口喝着牛奶。
眼睛却一直盯着手里的火腿肠。“妈妈,这个给你吃。”他把火腿肠递到我嘴边,
眼神很认真。“小宝吃,妈妈不饿。”“妈妈骗人,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他把火腿肠掰成两半,一半塞给我,一半自己拿着。“我们一起吃。”我咬了一口火腿肠,
味道很普通,却让我觉得无比温暖。这是我这几个月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走了没多远,
儿子突然指着前面。“妈妈,那不是爸爸吗?”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很显眼。贺嘉树从副驾驶下来,穿着一身名牌西装。
身边跟着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是林甜甜。林甜甜挽着他的胳膊,笑得花枝乱颤。
我赶紧把儿子护在身后,躲到路边的树后面。心脏 “砰砰” 地跳,
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林甜甜抬起头,整理了一下头发。我看清了她的脸,很精致,
却带着一股刻薄的味道。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包,是***款的爱马仕。
包的角落有一块淡淡的血迹,虽然已经洗过了,但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五年前我晕倒时,
装着一百万救命钱的包。当年,贺嘉树的爸妈出车祸,我拿着那一百万去医院。
路上因为低血糖晕倒,醒来后钱和包都不见了。贺嘉树的爸妈因为没及时交钱做手术,
死在了医院。从那以后,他就认定是我藏了钱,害死了他爸妈。这么多年,
我一直活在他的指责和怨恨里。却没想到,那个包竟然在林甜甜手里。
我的脑子 “嗡” 的一声,所有的血液好像都冲到了头顶。贺嘉树打开后备箱,
拿出一个巨大的米老鼠玩偶。玩偶比他还高,看起来很精致。他把玩偶递给林甜甜,
语气很温柔。“喜欢吗?这是迪士尼限定款,我托人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林甜甜接过玩偶,
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嘉树哥哥最好了!我太喜欢了!”她抱着玩偶,
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我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眼巴巴看着玩偶的儿子。
牙齿咬得生疼,嘴唇都咬破了。儿子拉了拉我的手,声音带着委屈。“妈妈,
爸爸为什么不给我买玩偶?”“我也想要一个米老鼠玩偶。”我蹲下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小宝乖,等你病好了,妈妈一定给你买。”“比那个还大,还漂亮。”他点点头,
把脸埋进我的脖子里。小小的身体在发抖,我知道。他不是冷,是难过,是委屈。
他那么渴望父爱,可他的爸爸,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别的女人。贺嘉树和林甜甜上了车。
车子发动的时候,林甜甜朝窗外看了一眼。目光正好落在我身上。她愣了一下,
然后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还故意把那个包举起来,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几乎要把掌心戳破。车子渐渐远去,尾灯在夜色中越来越小。我抱着儿子,站在原地,
直到天亮。露水打湿了我的衣服,很凉,却比不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第二天中午,
我回到出租屋。贺嘉树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还是林甜甜的直播间,
林甜甜正在唱歌。他看得很入神,连我进来都没发现。我把纸皮袋放在门口,走过去。
“孩子的医药费还差一千,你能不能先给我?”贺嘉树头也没抬,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
“不是刚给你打了五百吗?怎么又要?”“五百不够,小宝昨天又发烧了,医生说要加药。
”我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跟他要钱,又会引来一场争吵。
他终于放下手机,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耐烦和厌恶。“舒语,
你是不是把五年前那一百万藏起来了?”“不然怎么总要钱?我每个月的工资都给你了,
你还不够花?”我的心像被刀割了一下,鲜血淋漓。五年前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我拿着一百万,急急忙忙往医院赶。路上突然头晕,眼前一黑就晕倒了。醒来后,
钱和包都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没找到。贺嘉树的爸妈因为没及时手术,死在了医院。
从那以后,他就认定是我藏了钱,害死了他爸妈。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我没有。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当年的钱丢了,我比谁都急。”“我找了好几天,
都没找到。”贺嘉树冷笑一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急?
我看你是急着把钱花在自己身上吧。”“你天天出去捡垃圾,装可怜,不就是想让我愧疚吗?
”“舒语,我告诉你,我不会愧疚的。”“我爸妈的死,都是你造成的!
”我看着他陌生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这么多年的付出,在他眼里,
竟然只是一场装可怜的戏。我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为了儿子,付出了一切。可他呢?
他却把所有的错都推在我身上。儿子从房间里走出来,脸色比早上更差了。他扶着门框,
虚弱地说。“爸爸,我难受。”贺嘉树甩开他的手,语气很凶。“难受就去床上躺着,
别总装病博同情。”“你跟你妈一样,都是骗子。”儿子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赶紧扶住他,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贺嘉树!他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他现在生病了,需要关心,不是你的指责!”贺嘉树也火了,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怎么对他了?要不是你当年弄丢了钱,我爸妈也不会死。
”“这个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和你儿子,都是灾星!”“要不是因为你们,
我现在早就过上好日子了!”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争辩,也不想再解释。
跟一个被猪油蒙了心的人,说再多都是白费。晚上,贺嘉树又出去了。我坐在儿子床边,
看着他熟睡的脸。他的眉头皱着,好像在做什么噩梦。我轻轻抚平他的眉头,心里暗暗发誓。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我的儿子。哪怕拼尽全力,哪怕付出一切。我悄悄拿起贺嘉树的手机,
他昨天忘在家里了。用他的指纹解开屏幕,点开支付记录。里面全是给林甜甜的转账。
少则几千,多则几十万。最近一笔,就是昨天的一百万。我把这些记录一一截图,
发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把他手机里所有的钱,转到了医院的缴费账户。做完这一切,
我把手机放回原位。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一片平静,没有恨,也没有怨。
只有一个念头,救我的儿子。第二天早上,儿子醒来后,精神好了一些。他拉着我的手,
眼睛里闪着光。“妈妈,我想去迪士尼。”“我想看看米老鼠,想坐旋转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