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行市的来电
仿佛只是眨眼间，周末的尾声便己逼近。
周日下午，空气中的温馨惬意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离愁。
奶奶开始不住地往夏以昼的行李箱里塞各种吃的，自家腌的酱菜、晒的果干、刚烙的饼，恨不得把整个家都让他带走。
夏以昼耐心地拦着，语气温和却坚持：“奶奶，够了，天行市什么都买得到。
带多了也吃不完，放坏了浪费。”
“外面买的哪有自家做的好吃？
你一个人在那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好……”奶奶絮絮叨叨，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我坐在沙发边，看着他们拉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他这次回来，虽然只有短短两天，但那份久违的、被全方位照顾和关注的感觉，让我几乎快要习惯。
而习惯之后，便是更清晰的不舍。
他似乎察觉到我情绪不高，趁着奶奶去厨房找保鲜袋的功夫，坐到我身边。
“怎么了？
垂头丧气的。”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点哄劝的意味。
“没怎么，”我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就是觉得你才回来，好像马上又要走了。”
他沉默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在仔细描摹我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静了些：“工作性质是这样，没办法。
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也帮我看着点奶奶，别让她太累。”
“嗯，我知道。”
我点头。
这些话，他每次离开前都会说，我也每次都会应。
但这一次，听着却觉得格外沉重。
“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行。”
他补充道，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牵挂，“任何时候都可以，就算我在飞行，落地看到了也会第一时间回你。”
“知道啦，你飞行的时候专心工作，别想着回信息。”
我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叮嘱他，说完又觉得有点好笑。
他嘴角弯了弯，很浅的一个弧度，却仿佛驱散了些许离别的阴霾：“好，听你的。”
最终，奶奶还是没能拗过他，行李箱合上时，只比来时鼓胀了一点点。
傍晚时分，送他到了楼下。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站在车边，最后揉了揉奶奶的肩膀，又看向我。
“我走了。”
他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进去吧，外面风大。”
然后他拉开车门，发动引擎，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出小区，汇入街道的车流，最终消失在拐角。
家里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得甚至能听到时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奶奶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我看着空荡荡的楼道，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仿佛被风吹得更大了一些。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脑海里总是闪过这两天相处的片段，他专注的眼神，停顿的手掌，细致的叮嘱……那种莫名的、无法言喻的异样感再次萦绕心头。
就在这时，枕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伴随着熟悉的专属***。
是天行市的号码。
是夏以昼。
我立刻抓过手机接通，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哥？”
电话那头传来他略显疲惫却依旧沉稳的声音：“嗯，到了。
刚收拾完。”
背景音很安静，隐约能听到一点风声，或许是他打开了公寓的窗户。
“路上顺利吗？”
我问，下意识地把手机贴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能离他更近一点。
“顺利。”
他顿了顿，问道，“奶奶睡了吗？”
“睡了，刚睡下。”
“你呢？
怎么还没睡？”
他的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不是说了让你别熬夜？”
“马上就睡了，”我小声辩解，“就是……有点睡不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他的呼吸声通过电流传来，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放得更柔了些：“认床了？
还是我不在，没人唠叨你，不习惯了？”
他很少用这样近乎调侃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愣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烫：“才没有……”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很短促，却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临空市明天要降温，”他忽然转了话题，语气恢复了一本正经，“我看天气预报了，最低温度比今天降了七八度。
你明天上班，把那件厚一点的米色大衣穿上，就是奶奶去年给你买的那件。
抽屉最里面那条羊绒围巾也戴上，早上风大。”
我握着手机，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才刚回到天行市，舟车劳顿，自己都没好好休息，却在查看我所在城市的天气，事无巨细地叮嘱我穿衣。
这种好，好得让人心疼，也好得……让人心慌。
“哥……”我喉咙有些发紧，“你不用……不用老是惦记我这边，你自己在那儿才要注意身体。”
“我没事，习惯了。”
他回答得很快，几乎是下意识地，“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就是帮我大忙了。”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那种被牢牢守护、被人放在心尖最柔软处珍视的感觉，汹涌而来，几乎将我淹没。
“嗯，”我低声应着，鼻子有点酸，“我知道了。
我会穿厚的。”
“乖。”
他似乎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不早了，快睡吧。
闭眼，十分钟后我要检查你有没有真睡。”
这明明是他小时候哄我睡觉的招数，没想到现在还用。
我忍不住笑了：“哥，我都多大了……多大也是我妹妹。”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温柔，“听话，快睡。”
“好吧好吧，”我妥协地闭上眼，对着手机轻声道，“那我睡了哦。”
“嗯。”
他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我也没有。
我们就这样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通过一根细细的电话线，听着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和默契在寂静中流淌。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他极轻地说了一句：“晚安，小妹。”
然后，电话被轻轻挂断。
屏幕暗了下去。
我却依旧握着手机，放在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他最后那句低沉的“晚安”。
窗外，临空市的夜空没有天行市那般星光璀璨，只有零星几点。
但我知道，在另一座城市的天幕下，有一个人，刚刚落地安顿，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我的安好，叮嘱我的冷暖。
这种跨越距离的牵挂，如此沉重，又如此温暖。
而我那颗一向迟钝的心，在这个夜晚，因为他这通看似寻常的报平安电话，而变得异常柔软，且混乱。
那种莫名的悸动，愈发清晰，再也无法轻易忽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