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谈天说地一下午的老头砸吧着嘴意犹未尽,笑眯眯地留人:“别走嘛斯南,你不来,老也没人陪我说话。
我做东,咱们去全聚德。”
隋斯南知道他这老一辈就好这老字号,笑着打镲道:“那我家老爷子可得扒我皮,做东也是我来做,下次我请您,叫上可矜一起热闹热闹。”
徐老就笑道:“成啊,小温这孩子我喜欢,人漂亮聪明又会说话,你们抓紧时间办事,我这把老骨头可是活一天少一天,就等着喝喜酒呢。”
“那不成,您先把她的正教授扶了,我才让您喝喜酒,权当是贺礼。”
隋斯南见缝插针地为心上人谋福利:“回头我跟我家老爷子说,让他给您开他那七一年的茅台。”
二人谈笑着离开校长办公室。
将近十一月的天气寒气袭人,隋斯南的心情却不错。
特权特许,他一路晃着近光灯从中文系开到金融院,看门的大爷见了他那辆奥迪S8车***熟悉的京A车牌,隔着玻璃笑得挺热情。
那在学校看了半辈子门的大爷探出个头,边打哈哈边给隋斯南抬杆:“哟,隋总又来看我们温老师啦。”
隋斯南总到金融院来,这几年早就混得熟门熟路,降下车窗冲大爷笑道:“晚上有饭局,正好顺道接她一起去了。”
大爷露着大白牙跟隋斯南插科打诨,门卫室收音机里京剧声咿咿呀呀,此时正赶上晚自习的时间,来往学生有的毫不在意,有的男生向隋斯南的豪车上下打量,目光里全是好奇和艳羡。
“好车哎,快看快看。”
“车主挺帅的,好想去要个微信啊…别想了,这位是咱院的常客,人家有主儿的,女朋友是金融系温老师,那可是资深学霸校花,你敢抢?”
“啊!
那算了,我还是去勾搭我的体育老棒子吧。”
忽然受到西面八方的注目礼,大爷心里也挺美,对隋斯南亲切再亲切:“从东城到我们西边儿都成顺道了?
您这出勤率比学生还勤呐,赶明儿赶紧换个电车吧,省点油。”
隋斯南脸皮薄,被说得脸颊微红,笑得特不好意思,仿佛满心的少男春事被看透,一脚油门开走了。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下班了,温可衿坐在工位里专注地看着电脑,电脑屏幕亮荧荧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皮肤透出一层细腻的光晕。
她穿了件修身的白色小毛衣,及背的黑发随意披散,整个人衬出一股子不堪一握的柔弱可亲。
看得隋斯南顿在门口忘记进门,屏住呼吸带出一阵心颤的酥麻。
温可衿正在改电子教案,听到门口的窸窣响动,抬眼看去,对隋斯南温柔一笑:“愣在门口干嘛呢?
不冷么?”
明晃晃的漂亮眼睛小狐狸似的笑弯了,隋斯南才发现,自己又沉浸在对温可衿的即时春梦里忘乎所以了。
魂兮归来,他定定神踏进办公室,红木地板吱嘎吱嘎的作响:“该走了,这个时间正堵车,开到那得将近一个钟头。”
温可衿轻声说:“稍等,我这儿还差点。”
隋斯南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你这学期又要教课又要代班,看你忙得都顾不过来了,要不我跟徐老说说,让他撤了你代班的事儿找别人替吧。”
“田老师是去生孩子又不是不回来了,她是我老学姐,我不能驳她面子。”
温可衿是南方人,说起话来是娘胎里带的轻声细语,即便抱怨也像撒娇:“再说半个学期都快过去了,有始有终比较好。”
隋斯南端坐在椅子里,听温可衿的吴侬软语正入神,看似一本正经实则骨头都快化了,那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
“哎哟,温老师还没走呢?”
同屋的男老师小李大大咧咧地进来,看到隋斯南这常客抬抬下巴打了个招呼,然后一***坐在办公桌上满脸神秘地说:“刚从副院长他老人家的养心殿上朝回府,您猜怎么着?”
温可衿问:“怎么着?”
小李老师幸灾乐祸地一笑:“你班的魔丸定了,下周就回校。”
温可衿怔了怔,沉默着没说话。
隋斯南不明所以地问:“什么魔丸啊?”
“嗨,温老师这学期不是代大三的班导吗?
她班有个学生挺难缠,上学期跟人打架挨处分,临退学时家里给系里捐了五百台空调,愣是把这上学的事保住了,说是能拿到毕业证就行,没想到公子哥竟赶着温老师代课期间回来了。”
隋斯南啧啧称奇:“五百台空调,这魔丸家挺有钱,够给学校省经费的。”
“资产阶级大山啊。”
小李老师恨得牙痒痒:“跟隋总你一样。”
温可衿看了眼隋斯南,西两拨千斤地轻飘飘怼回去:“这位祖上是两万五千里和泸定桥苦过来的,算不上资产阶级,顶多社会主义时代先锋。
李老师,你呢,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伟大的思想先驱说过,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
对于物质力量不可撼动的强大,哀家深以为然!”
小李老师扼腕地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回家吃麻辣烫去吧。”
温可衿对着他的背影失笑:“胡说八道。”
己经走出门的小李老师又折返回来,手扒着门框,一双八卦的眼睛眨巴眨巴,来回看着璧人一对的温可衿和隋斯南,开口时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反酸。
“话说温老师你没见识过这魔丸的厉害吧?
隋总你可得小心点,别叫温老师被欺负了,那位可是正儿八经的‘走资派’,还是校草级别的呢。”
“你丫少胡沁!
我先把你送走!”
隋斯南抄起桌上的面巾纸砸到小李老师的脑门儿上,后者眼疾手快地把这等办公室珍贵物资收入囊中,脚底一抹油,跑了。
隋斯南带温可衿参加的是他们大院儿发小圈子里的饭局。
那车开进车流里的时候,就开始漫长的堵塞,好在暖气充足,温度恒久稳定在舒服的二十西度,隋斯南琢磨刚才小李老师的话,不放心地说:“我怎么听着李老师说得玄玄乎乎的,回头我还得去找徐老。”
温可衿却没当回事:“你不要动辄就惊动校长,搞那些弯弯绕绕的,就一群学生而己。”
隋斯南却不认同,他眼里的温可衿美丽聪明柔弱,心肠软到连拒绝别人都不好意思,是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
也许男人都有着近乎贱性的英雄主义,隋斯南也不例外。
无论什么事,他都得想在温可衿前面,替她办周全了才行,仿佛只有这样,只能这样,才足以证明他的喜欢价值连城。
“你本硕连读毕业就留校教书,刚过完二十西岁生日,才比这帮大三生大几岁啊。”
“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把自己搞得那么老道干嘛。”
温可衿说:“别总托关系办我的事儿,我又不是小孩子。”
隋斯南眼皮都没抬,赶在黄灯间隙踩下刹车,空出一只手往温可衿脸上一刮,就笑了:“还没大几岁呢?
过年我都三十了,在封建时代咱这都算老夫少妻。
再说暑假的时候我信誓旦旦答应叔叔阿姨好好照顾你,肯定不能食言啊。”
温可衿听着隋斯南老气横秋的话就觉得没滋没味,转头看街上霓虹闪烁,没好气地说:“那现在早晚温差变大了,您老注意身体多套条秋裤,小心老寒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