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莲蕊蹲在竹林边的土坡上,校服裙摆蹭了圈草屑也顾不上,两只手跟刨土的小松鼠似的扒拉着枯草,腮帮子鼓得能塞下两颗弹珠。
听见身后又传来那声低低的、藏不住笑意的呼吸声,她猛地回头,马尾辫扫过耳尖,带着点恼意:“凌幽寻!
你再笑一声,我就把你藏在竹丛最里面那盒《星际战甲》碟片,换成我妈腌萝卜的玻璃罐!”
倚在青竹上的少年挑了下眉。
凌幽寻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衫领口松着颗扣子,露出点清晰的锁骨线条。
他垂眼看向蹲在地上的女孩,视线扫过她鼻尖沾着的那点土——像只偷喝了米汤没擦嘴的小猫,语气里的笑意更明显了:“谁让某人早上拍着胸脯说‘不就找条围巾吗?
五分钟搞定’,结果呢?”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是六点二十五,距离你宣布‘五分钟计划’,己经过去三十分钟了。”
“那不是风太大了嘛!”
云莲蕊急得站起来,裤脚还挂着片碎叶子,“我中午把围巾搭在这棵竹上晒太阳,就去买瓶汽水的功夫,回来就没了!”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卡壳,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又赶紧蹲回去扒草,声音小了半截,“再说了,那围巾……那围巾本来就是织给你的,我着急找怎么了?”
凌幽寻眼底的光软了些。
他没再逗她,迈开长腿走过去,蹲在她旁边。
指尖避开她沾了土的手背,轻轻拎起面前一根半弯的竹枝——米白色的毛线围巾正挂在枝桠上,被风吹得轻轻晃,边角处歪歪扭扭缝着个“寻”字,最后一横还调皮地歪到了竖钩外面,活像条小尾巴。
“找到了。”
他把围巾递过去,忍着笑补充,“进步很大,这次没把‘凌’字的两点水织成‘火’字旁,也没把‘寻’字写成‘寸’字加个走之底。”
“要你管!”
云莲蕊一把抢过围巾,手指捏着那个歪掉的“寻”字,耳尖还在发烫。
正想把围巾塞进书包,就听见竹林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清脆的喊声:“幽寻哥!”
庄星秸拎着个粉色的便当盒跑过来,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飘着,看见蹲在地上的云莲蕊时,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扬起笑脸,把便当盒往凌幽寻面前递:“幽寻哥,我妈今天做了草莓大福,放了好多奶油,你尝尝?”
凌幽寻没接,视线落回云莲蕊还没拉好的书包拉链上,语气平淡:“不用了,莲蕊早上塞我书包里的铜锣烧还没吃完。”
云莲蕊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书包——那是她今早出门太急,顺手抓了两盒铜锣烧塞给他的,没想到他居然记着。
正想开口说“那是我妈做的,你要是不爱吃就扔了”,就听见庄星秸身后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星星,我跟你说过,幽寻哥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你偏要带。”
庄星郁走了过来。
他比凌幽寻矮半个头,戴着副细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他伸手把妹妹手里的便当盒接过来,冲云莲蕊点了点头,语气还算温和:“又跟凌幽寻拌嘴?”
“谁跟他拌嘴!”
云莲蕊立刻站首身子,把围巾往凌幽寻怀里塞,“给你!
你要是敢剪那个‘寻’字,我下次织手套,就给你织成只有拇指和另外西根指拇粘在一起的‘团子手套’!”
凌幽寻接住围巾,很自然地绕到脖子上。
米白色的毛线衬得他皮肤更白,那个歪掉的“寻”字贴在锁骨处,居然一点不丑,还透着点可爱。
他站起身,伸手越过她的头顶,轻轻擦掉她鼻尖的那点土,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走了,晚自习七点开始,再磨磨蹭蹭,老班又要让你站在门口背《离骚》。”
云莲蕊还没从“他居然真的把围巾戴上了”的震惊里回神,就被他拉着往前走。
手背贴着他掌心的温度,不烫,却比傍晚的晚风还暖。
她回头看了眼,庄星秸正被庄星郁拽着胳膊往教学楼走,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幽寻哥怎么总跟云莲蕊待在一起”,庄星郁则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俩从小就这样,你凑什么热闹?”
风又吹过竹林,叶子沙沙响,像是在笑。
凌幽寻走得慢,刻意配合着云莲蕊的小碎步。
走了一段,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裹着,轻轻落在她耳边:“那个‘寻’字,我挺喜欢的。”
云莲蕊的脚步顿了顿,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小声嘟囔:“喜欢也别想让我再织……织起来超累的。”
“不用再织。”
凌幽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夕阳的光透过竹叶洒在他脸上,眼底映着竹影和橘色的晚霞,软得像揉了把棉花,“以后你丢东西,我陪你找。
你织错字,我也戴着。
反正……你的迷糊,我都兜着。”
晚风掀起他颈间的围巾,那个歪歪扭扭的“寻”字晃了晃。
云莲蕊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伸手拽住他的袖口,把他往前拉:“那说好了!
下次我要是把你游戏碟藏到竹林最深处,你也得陪我一起找!”
凌幽寻笑着点头,任由她拽着往前走。
青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两人的脚步声混着风里的竹香,慢慢消失在通往教学楼的小路上。
原来青梅竹马的甜,从来都不用刻意找。
就像傍晚的风总会吹过竹林,他也总会在她身边,接住她所有的迷糊和小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