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陆哲，职业是赘婿，合同制，月薪五万，包吃包住。我的老板，名义上的老婆，
是乔家大小姐，乔茵。一个外人眼里，漂亮、温和、没半点脾气的花瓶。所有人都以为，
她能坐上总裁的位置，靠的是她爹的遗嘱和那帮叔叔伯伯的施舍。他们觉得她软弱可欺，
觉得我是个能被轻易收买的窝囊废。亲戚们把公司当提款机，把道德当武器，把亲情当枷锁，
轮番上阵，想把她从那个位子上拽下来。他们哭了，闹了，下跪了，指着鼻子骂她不孝了。
而我，就坐在旁边，拿着手机，看着这个被所有人低估的女人。她不吵，不闹，不生气。
她只是在所有人的表演结束后，慢条斯理地，
拿出录音笔、律师函、股权转让协议、精神状况评估报告，以及……每个人的黑料。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冰冷的话，把一头头饿狼，挨个敲掉了满嘴的牙。我这才明白。
这不是什么豪门宅斗剧。这是大型普法栏目，兼肉食动物喂养指南。而我，
是那个唯一的、全程VIP观众。1我叫陆哲。今天，我把自己卖了。
坐在我对面的女人叫乔茵，是我的买主，也是我接下来一年的“合法妻子”。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衫，头发松松地挽着，脸上没化妆，干净得像杯白开水。
她身上有股很淡的木质香，不冲，闻着让人安静。“陆先生，合同你看完了吗？”她开口，
声音也像那股香气，平平的，没什么起伏。我把最后一页翻过去，点点头。“看完了，
乔小姐。”合同很厚，但条款清晰得吓人。甲方：乔茵。乙方：陆哲。合同期一年。一年内，
乙方需扮演甲方“恩爱体贴”的丈夫，出席所有必要的家庭及商业场合。乙方月薪五万，
税后。甲方提供别墅住宿及日常开销。合同期间，双方无任何身体接触义务。
无感情培养义务。乙方不得干涉甲方任何私人决策。最下面，
是一条加粗的补充条款：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处理一切“家庭内部矛盾”，
具体配合方式，由甲方临时告知。说白了，我就是个高级点的人形立牌，
外加一个紧急情况下的工具人。“没问题的话，签字吧。”乔茵把一支笔推过来。我拿起笔，
笔杆有点凉。我需要钱，很多钱，我妈的手术费像个无底洞。五万一个月，一年六十万，
能救命。面子这东西，在命面前，一文不值。我签下名字，字迹有点抖。乔茵拿过去，
扫了一眼，收进文件夹。“从今天起，你住我那里。东西收拾好了？”“一个背包，
都在这儿了。”我指了指脚边的双肩包。她站起来。“走吧。”从头到尾，她没多看我一眼，
也没问我为什么需要钱。她只是在执行一项交易。这让我松了口气。我最怕的，
就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同情和怜悯。车是辆很低调的黑色轿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话不多。
一路无言，车开进了一个高档别墅区。乔家的别墅很大，三层楼，带着个大花园。
一个阿姨开了门，接过乔茵手里的包，冲我笑了笑：“陆先生吧，欢迎。”“王姨，
带他去二楼客房，就在我房间隔壁。”乔茵说完，换了鞋，径直走向书房，“晚饭我不吃了，
有事叫我。”王姨领着我上楼。房间很大，比我之前租的整个房子都大。落地窗，大床，
独立卫浴，一应俱全。“陆先生，您的东西放这就好，缺什么跟我说。”王姨态度很好。
“谢谢王姨。”“先生您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笑了笑，没说话。一家人？不，
我们是雇员和老板。洗了个澡，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感觉有点不真实。就在昨天，
我还在为我妈的医药费焦头烂额，今天，我就成了豪门的“女婿”。晚上十点，
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是乔茵。她换了身家居服，手里拿着个平板。“明天周六，
回老宅家庭聚餐，你跟我一起去。”“好。”我点头。这是合同义务。
“这是乔家的主要人物关系图，你用半小时记一下。别到时候叫错人。”她把平板递给我。
上面是一张复杂的树状图。爷爷辈，叔伯辈，我们这一辈，密密麻麻几十号人。
每个名字旁边，都标注了职位、性格特点、以及一行红色的“注意事项”。比如二叔乔建国，
职位是集团副总，性格：笑面虎，好面子。
注意事项：禁止在他面前提他儿子在国外创业失败的事。比如三婶，无业，性格：爱哭，
擅长道德绑架。注意事项：无论她说任何话，不要回应，看着我就行。比如堂弟乔瑞，
刚毕业，待业，性格：眼高手低，爱吹牛。注意事项：他找你借钱，
你就说你工资卡在我这儿。我看得头皮发麻。“这么复杂？”“这只是冰山一角。
”乔茵淡淡地说，“记住，明天，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无论谁问你什么，
你就笑着说‘茵茵对我很好’、‘我听茵茵的’。无论谁为难你，或者为难我，
你都不要出头，坐着就行。”“如果他们骂得很难听呢？”我问。乔茵抬眼看我，
那双眼睛很静，像深潭。“陆哲，你一个月五万的薪水，不包含挨骂的业务。
你只需要当个摆设。”她顿了顿，补充道：“一个好看的，让我带出去不丢人的摆设。
”说完，她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那张复杂的关系图。我忽然觉得，这份工作，
可能比我想象的要***。这个看似温和的乔家大小姐，她的世界里，藏着我不懂的暗流。
而我，一只脚，已经踏进去了。2周六，乔家老宅。车刚停稳，
我就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压力。一栋中式风格的老宅院，门口站着好几个佣人，
看着就像电视剧里的场景。乔茵今天穿了条米色的长裙，看起来更柔和了。
她递给我一个袋子。“给爷爷的茶叶。”我提着，跟在她身后。一进门，
客厅里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像探照灯。一个坐在主位上的老头，
应该就是爷爷乔振雄，他面色威严，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爷爷，我们回来了。
”乔茵走过去，语气自然。“嗯。”乔老爷子哼了一声。一个穿着旗袍的贵妇人，
也就是三婶，立刻站了起来，拉着乔茵的手，眼睛就红了。“茵茵啊，你可算回来了。
你这孩子，当了总裁，架子也大了，三婶想见你一面都难。”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照着剧本来了。我立刻垂下眼，假装看地板，心里默念：不要回应，看着乔茵。乔茵笑了笑，
把手抽出来，轻轻拍了拍三婶的手背。“三婶，公司最近忙。您要是想我了，
给我打电话就行。”“我打了呀！你那个秘书总说你在开会！”三婶的嗓门大了起来，
带着哭腔，“你是不是嫌我们这些长辈烦了？我们乔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姓人当家做主，
连亲情都不顾了！”这话说的，就差指着乔茵鼻子骂了。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二叔乔建国端着茶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站着没动，
手心里捏了把汗。我以为乔茵会生气，或者至少会辩解几句。但她没有。她只是歪了歪头，
看着三婶，表情甚至有点疑惑。“三婶，我记得上周你给我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
是问我能不能把你娘家侄子安排进采购部。第二个，
是问我能不能预支你下个季度的家族分红，给你儿子买辆新车。第三个，是想让公司出钱，
给你常去的那家美容院投一笔‘赞助费’。”三婶的哭腔卡在了喉咙里，脸涨成了猪肝色。
乔茵的语气还是那么平缓，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公司的规定，您是知道的。
人事任命要走流程，财务支出要有预算。至于亲情……如果三婶您说的亲情，
就是让我破坏公司规矩，满足您的个人要求，那这种亲情，我确实顾不上。”她说完，
顿了一下，然后转向主位上的乔老爷子，微微一笑：“爷爷，您说对吗？
”所有人都看向老爷子。乔老爷子脸色铁青，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发出“砰”的一声。“没规矩！都给我坐下！”三婶灰溜溜地坐下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这一回合，乔茵赢了，赢得干净利落。她没提高一分音量，
没说一句脏话，但每个字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三婶那层“亲情”的伪装。这时，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来。“哟，这不是我堂姐夫吗？听说以前是干销售的？怎么，
卖东西卖得不好，改卖自己了？”是堂弟乔瑞。他斜眼看着我，满脸的嘲讽。我拳头一紧，
想起了乔茵的交代：他找你借钱，你就说工资卡在我这。但现在他不是借钱，是挑衅。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按她说的“微笑就好”，乔茵却先开了口。“乔瑞，”她看着他，
眼神很淡，“听说你上个月跟朋友合伙开公司，找爸爸预支了未来三年的零花钱？
”乔瑞的脸僵住了。“你……你怎么知道？”“你爸，也就是我二叔，上周找我，
想从公司挪一笔‘备用金’，说是给你‘应急’。
”乔茵的目光转向了正在喝茶的二叔乔建国。乔建国喝茶的动作停住了，表情有点尴尬。
“二叔，您放心，”乔茵继续说，“我没同意。公司的钱，一分一毫都得用在明处。
至于乔瑞，既然都自己当老板了，就该有担当。我这个做姐姐的，就不插手了。”她说完，
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离她爷爷不远不近。“不过，我老公，我自己会养。
就不劳堂弟你操心了。”乔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又找不到话。他爸都不敢吭声，
他更没底气。我坐在乔茵旁边，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香，
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丝……敬畏。她就像一个顶级的棋手，所有人的反应，
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在七寸。一顿饭，吃得暗流汹涌。
饭桌上，又有人旁敲侧击，问我在哪高就，家里是做什么的。我还没开口，
乔茵就夹了一块排骨放我碗里，笑着说：“他现在的工作，就是陪我。我觉得挺好。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饭局结束，回家的路上。
我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就不生气吗？他们那么说你。”她开着车，目视前方。“陆哲，
狗冲你叫，你会叫回去吗？”我愣住了。“愤怒是最低效的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会暴露你的弱点。”她说，“对他们，你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抓住他们的命脉。第二，
在他们跳起来咬你的时候，把命脉捏紧一点。”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划过，
照亮她平静的侧脸。我忽然觉得，我签的那份合同，卖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买了一张，
近距离观赏一头优雅猛兽，如何捕猎的绝佳门票。这六十万，好像……有点值。
3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周三下午，我正在别墅花园里看书，乔瑞开着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
一个甩尾停在了门口。他今天穿得人模狗样，头发抹了半斤发胶，一下车就冲我喊：“喂，
我姐呢？”“在书房开视频会议。”我头都没抬。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坐在我对面，
翘起二郎腿。“我说姐夫，你这日子过得挺悠闲啊。每天看看书，浇浇花，
就等着我姐发工资？”“合同上是这么写的。”我翻了一页书。他噎了一下，
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坦然。“你……你就没点追求？”“我的追求就是认真履行合同。
”乔瑞的脸抽了抽，大概是觉得跟我这种滚刀肉说话很费劲。他干咳一声，
换了个话题：“那什么，姐夫，你帮我个忙。你去跟我姐说说，让她投点钱给我那个新公司。
项目前景特别好，就是前期缺点启动资金。”我放下书，看着他。“我只是个赘婿，
公司的事，我插不上嘴。”“你怎么插不上嘴？你是她老公！”乔瑞急了，“吹吹枕边风啊！
女人嘛，哄一哄就好了。事成之后，我给你百分之五的干股！”我笑了。还枕边风，
我们分房睡的。“你找错人了。”我说，“这事，我帮不了。”“你是不是男人？
这点小事都搞不定！”乔瑞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我告诉你，你别不识抬举！惹毛了我，
我在乔家让你待不下去！”正说着，乔茵从屋里走出来了。她应该是刚开完会，
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电脑。“乔瑞，你在我家里，指着我的人，说什么？”她的声音不大，
但乔瑞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气焰全消了。“姐……我这不是跟姐夫开玩笑嘛。
”他讪讪地笑。“开玩笑？”乔茵走到他面前，“你在电话里跟我说，
你的项目能打败整个行业。现在，你当着我的面，再把你那个伟大的项目说一遍。
”乔瑞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从车里拿出一份花里胡哨的计划书，开始滔滔不绝。“姐，
我们这个项目，叫‘宠物社交元宇宙’！就是给每只宠物，在虚拟世界里，
建立一个独一无二的身份。它们可以在里面交友、恋爱、结婚！
我们还可以卖虚拟猫粮、虚拟狗窝、虚拟玩具……”我听得目瞪口呆。
这不就是十几年前就过时的网络宠物游戏吗？换了个“元宇宙”的皮，就想来骗钱？
乔茵一直没打断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等乔瑞说得口干舌燥，她才拿起那份计划书，
翻了两页。“想法……很有创意。”她点了下头。乔瑞眼睛一亮。“是吧姐！
我就说这个项目能火！”“但是，”乔茵话锋一转，“我看到你的融资计划，
第一期就要五百万。我想问问，这五百万，你准备怎么花？”“当然是租办公室，买设备，
招人……”“办公室租在哪？多大面积？月租多少？设备清单和报价有吗？招聘几个人？
什么岗位？薪资标准是多少？你的市场调研报告呢？用户画像分析呢？
盈利模式除了卖虚拟道具，还有其他的吗？前三年你的财务预测模型是什么？
什么时候能达到收支平衡？什么时候能开始盈利？”乔茵一连串的问题，
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去。乔瑞的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他的脸从兴奋的红色，
变成了窘迫的白色。“一份连最基本的财务规划和市场分析都没有的计划书，你管它叫项目？
”乔茵把计划书扔回他怀里，“你这不叫创业，叫过家家。”“我……我这只是初步构想！
细节可以慢慢完善的嘛！”乔瑞还在嘴硬。“可以。”乔茵点头，“这样吧，
我给你介绍一个专业的天使投资人。你回去，把刚才我问的那些问题，都做成详细的PPT。
什么时候做好了，我把他约出来，你们当面聊。只要你能说服他，别说五百万，
一千万我也替你出了。”乔瑞傻眼了。“还……还要做PPT？”“不然呢？”乔茵看着他，
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你以为做生意是张口要钱那么简单？乔瑞，想从我这里拿钱，
可以。但你得让我看到，你的脑子，值这个价。”她说完，转身对我道：“陆哲，送客。
”我站起来，对乔瑞做了个“请”的手势。乔瑞抱着他那份一文不值的计划书，
灰头土脸地走了。那辆骚包的跑车，启动的时候，都显得有气无力。我看着乔茵的背影，
她已经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她的工作。她从来不跟人争论对错，也从不讲什么大道理。
她只是把现实的规则，一条条拍在你脸上。你要钱？可以。拿出你的价值来。拿不出来？
那就滚。简单，粗暴，但有效得可怕。我忽然觉得，乔家这帮养尊处优的亲戚，对上乔茵，
就像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遇到了一个手持微积分习题集的大学教授。
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战斗。4乔瑞那件事之后，家里消停了一周。
我渐渐习惯了这种“上班”生活。每天早上陪乔茵吃早饭，然后她去公司，我在家看看书，
健健身，偶尔帮王姨打理一下花园。到了下午五点，乔茵会准时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几乎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然后她回书房，我回房间。像两个合租的室友，安静，
且界限分明。这天晚饭，乔茵忽然开口：“明天上午，你跟我去一趟医院。”“医院？
谁生病了？”我问。“二叔。”她言简意赅，“昨天晚上，高血压，进的医院。
”我心里咯噔一下。乔建国？那个笑面虎？“严重吗？”“不严重。人已经没事了，
但非要住院观察。”乔茵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说是被我气的。”我懂了。
这是苦肉计来了。第二天上午，我跟着乔茵到了医院。高级病房里，乔建国躺在床上，
脸色蜡黄，头上还绑着一圈绷带，看着跟快不行了似的。他老婆，也就是二婶，一看到我们，
立刻扑了上来，抓住乔茵的胳膊就开始哭。“茵茵啊，你可来了！你快看看你二叔！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啊！”病房里还有几个亲戚，也都围上来，
七嘴八舌。“就是啊茵茵，二叔为了公司操劳一辈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乔瑞那孩子不懂事，你说他几句就算了，怎么能把二叔气进医院呢？
”“你现在是总裁了，要有容人之量啊！”我站在乔茵身后，
感觉自己像个闯进了菜市场的摄像头。这帮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一顶“不孝侄女，
气倒长辈”的大帽子，严严实实地扣在了乔茵头上。乔茵任由他们说，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他们说累了，说渴了，病房里稍微安静了一点，她才走到病床边。“二叔，感觉怎么样？
”她问。床上的乔建国，虚弱地睁开眼，叹了口气。“茵茵啊，二叔……二叔没事。
就是心里堵得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公司是你爸爸一辈子的心血，现在交到你手上，
我不放心啊。你还年轻，做事太冲动，容易得罪人。就说乔瑞那事，他再***，也是你弟弟。
你把他骂得跟孙子似的，他回家跟我哭，我这当爹的，能不心疼吗？一生气，
这血压就上来了……”他说着，还咳嗽了两声，二婶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好一出父子情深，
长辈心忧的大戏。他们把所有问题，都归结于乔茵的“冷酷无情”。我看着乔茵，
想知道她要怎么应对这种局面。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会说你不孝。跟他们吵？
他们会说你没教养。乔茵静静地听完，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二叔，
既然你这么担心公司，那正好。这里有份文件，你签一下。”她把文件递过去。
乔建国愣住了。“这是什么？”“这是董事会关于‘东南亚新港口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
以及项目暂停的决议书。”乔茵的语气很平静，“这个项目，是你力主推动的，
前期已经投进去三千万了。但根据我们最新的评估，对方公司资质造假，
项目本身就是个骗局。如果我们继续投钱，后续的两个亿，都会打水漂。
”乔建国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你胡说！这个项目我跟了半年了，怎么可能是骗局！
”他激动得想坐起来。“是不是骗局，报告里写得很清楚。证据链，财务流水，
我都附在后面了。”乔茵说，“二叔，我知道您是为了公司好，但有时候，难免会看走眼。
这不怪您。”她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白：你搞砸了，捅了个天大的篓子。“现在，
需要您作为项目负责人，在这份暂停决议上签字，我们好及时止损。”乔茵把笔递过去。
病房里，瞬间鸦雀无声。刚才还在指责乔茵的亲戚们，一个个都傻眼了。
他们以为是家庭伦理剧，没想到乔茵直接快进到了商业犯罪片。乔建国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他当然知道那个项目有问题，他就是想趁机捞一笔。他以为乔茵一个黄毛丫头，
根本看不懂里面的门道。现在，这份文件，就像一颗炸弹，摆在了他面前。签，
就等于承认自己无能，或者别有用心。那三千万的损失，他要负主要责任。不签，
后续两个亿的亏损，这个责任，他更担不起。他看着乔茵，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二叔？”乔茵催促道，“您是公司的副总，这点担当，应该有吧？
还是说……您现在身体不方便，签不了字？那也没关系，我可以马上召开紧急董事会，
把您的签字权，暂时移交给其他董事。”“不！我签！”乔建国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拿起笔，
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在那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完，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
瘫回了床上。这次，不是装的了。乔茵收回文件，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
她环视了一圈病房里呆若木鸡的亲戚们，笑了笑，语气温和。“各位叔叔阿姨，公司的事，
解决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聊家事了。”她顿了顿，看着二婶。“二婶，您刚才说，
二叔是被我气的。那我倒要问问，他是因为我骂了乔瑞而生气，
还是因为我戳穿了他的好项目而急火攻心？”“我……”二婶张口结舌。“还有你们，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你们是真心关心二叔的身体，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
来对我兴师问罪，好让我在公司里，对你们的那些‘小要求’，多一些通融？
”没有人敢跟她对视。“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难看。
”乔茵把文件放回包里，“二叔需要静养，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医药费，
公司会按规定报销的。”说完，她转身，对我说了两个字：“走了。”我跟着她走出病房，
身后，是一片死寂。直到坐上车，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早就知道了？”我问。
“上周就查到了。”她说，“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今天，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发动车子，车平稳地驶出医院。“陆哲，记住。”她说，
“永远不要跟人进行情绪上的对抗，那是最低级的玩法。你要做的，是把他们的情绪，
变成你可以利用的武器。”“当他们用‘道德’绑架你的时候，你就跟他们谈‘利益’。
”“当他们用‘亲情’压迫你的时候，你就跟他们讲‘法律’。”“用他们最在乎的东西，
去攻击他们最薄弱的环节。一击，毙命。”我看着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纤细，
却仿佛掌握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我开始觉得，我这个赘婿，可能不仅仅是观众。
更像是在一个顶级玩家身边，付费上课的……实习生。5公司里，关于乔茵的流言蜚语，
从来没断过。说她靠爹上位，说她刻薄寡恩，说她迟早要把乔家败光。这些话，
大部分都传不到她耳朵里。因为她有个“好秘书”。秘书叫安琪，跟了乔茵三年。长得漂亮，
八面玲珑，见人三分笑。公司上下，几乎人人都说安秘书能力强，又懂事。
她每天会把各种文件整理得井井有条，把乔茵的日程安排得滴水不漏。
还会“贴心”地过滤掉那些不好的声音，只把“正面”的信息汇报给乔茵。“乔总，
销售部那边说您上次的决策非常英明，这个季度的业绩肯定能超额完成。”“乔总，
李董刚才打电话来，夸您年轻有为。”乔茵每次听完，都只是点点头，说一句“知道了”。
我作为乔茵的“丈夫”，偶尔会去公司等她下班。安琪每次见到我，都特别热情。“陆先生，
您来啦！乔总还在开会，您先坐。”她会给我泡最好的茶，拿最贵的点心。“陆先生，
您跟乔总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她夸人的话，张口就来，听着很舒服，
但总觉得有点假。这天，我提前到了公司。乔茵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我正要敲门，
听到了里面安琪的声音。“……乔总，这是下周的行程安排。周三下午，
和宏远集团的张总有个会，我已经订好餐厅了。”“嗯。”是乔茵的声音。“那个……乔总，
”安琪的语气有些犹豫，“张总那边暗示，说希望这次的合作，能由公司的乔副总，
也就是您二叔，来主导。”“理由呢？““他们说，乔副总经验丰富，跟他们合作很多年了，
比较……有默契。”安琪小心翼翼地说，“乔总，我知道您跟二叔有点误会。
但宏远这个项目很重要，您看，要不要……为了大局，稍微退一步？”我眉头一皱。
乔建国上次捅了那么大篓子，乔茵没把他一撸到底，已经算是念及旧情了。现在，
他居然还想染指这么重要的项目？“安琪，”乔茵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觉得，
我该退一步吗？”“我……我只是觉得，公司需要稳定。您跟二叔的关系闹得太僵，
对谁都不好。而且，退一步，也能让外面的人看看您的大度。”安琪说得情真意切。
办公室里沉默了几秒。然后，我听见乔茵笑了。很轻的一声。“安琪，你跟了我三年，
工资翻了两倍，我还送你去读了在职的MBA。”乔茵说，“我以为，你至少应该学会了，
用脑子思考，而不是用耳朵。”安琪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乔总，我……”“你真的以为，
张总想跟乔建国合作，是因为他‘经验丰富’？”乔茵问，“你没去查查，张总的儿子，
上个月刚跟乔建国的外甥女订了婚？你没去看看，宏远集团的子公司，
去年是怎么通过乔建国的手，低价拿了我们一块地皮的？
”“你每天过滤掉那么多‘负面’消息，是为了让我耳根清净，还是为了让你自己，
更好做人？”“你劝我大度，是为了公司稳定，还是因为乔建国私下承诺了你，事成之后，
给你一个副总监的位置？”乔茵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下来。
我甚至能想象到，门后安琪那张煞白的脸。
“乔……乔总……我没有……您误会了……”安琪的声音在发抖。“我有没有误会，
你自己心里清楚。”乔茵说，“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今天之内，自己提交辞职报告。
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离职补偿，你的履历上，也会是光鲜的。我们好聚好散。”“第二，
我让法务部来跟你谈。谈你涉嫌泄露公司机密，以及伙同他人，意图损害公司利益的事。
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门内，是长久的死寂。过了大概一分钟，
安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我选第一条。”“很好。”乔茵说，“出去吧。顺便，
叫陆哲进来。”我赶紧后退两步，假装刚到。门开了，安琪眼睛通红地走出来，看到我，
像是见了鬼，低着头，仓皇地跑了。我走进办公室。乔茵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看文件，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都听到了？”她问，没抬头。“不小心听到的。”我说。“坐。
”我拉开椅子坐下。“你怎么知道她有问题的？”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她太‘懂事’了。
”乔茵翻了一页文件，“一个真正的聪明人，会把所有的信息，无论好坏，
都原封不动地交给我，让我自己来判断。而一个自作聪明的人，会替我筛选，替我决策，
试图引导我，让我做出她希望我做的决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自己，
更知道我需要什么。”她抬起头，看着我。“陆哲，你也是。记住我们的合同。
你只需要扮演好你的角色，不要试图替我做什么，更不要试图对我‘好’。
”她的目光很平静，但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我点点头。“我明白。”“明白就好。
”她低下头，继续看文件，“下周开始，你来给我当临时助理，直到我招到新的人。”“我？
”我愣住了，“我没干过助理。”“不需要你干什么。你只要坐在那里，听着，看着，学着。
”她说，“你的薪水，不能白拿。”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让我当这个临时助理，
或许不只是为了填补空缺。她像是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给我上更高级的“付费课程”。
她要让我亲眼看看，这头优雅的猛兽，是如何清理掉自己领地里的，每一只吃里扒外的鬣狗。
6给乔茵当临时助理，比我想象的要累。我不需要端茶倒水，我的工作，
就是坐在她办公室角落的沙发上，旁听她所有的会议，看她处理所有的文件。我发现，
她每天的工作，就像在解一道道无比复杂的数学题。而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在她眼里，
不过是些可以被量化和计算的变量。这天下午，她接了个电话，
是乔家的一位远房表叔打来的。这位表叔，我有点印象，叫李宏。
在乔茵的“人物关系图”里，他的标注是：早年受过乔家恩惠，后自己创业，小有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