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响与约定
苏辰安顿好女儿，再次戴上了神经介入头盔。
这一次，他的心情与昨晚截然不同。
期待、紧张，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白光闪过，艾恩加德的喧嚣扑面而来。
他没有去流光广场，而是根据昨晚论坛上查到的零星信息，来到了中央主城边缘的一处被废弃的区域——“沉寂之塔”。
这里曾是艾恩加德的音乐殿堂，但在更迭了数个版本，流行音乐被算法和数据彻底掌控后，这座象征着古典与原创的塔，便被玩家们遗忘了。
塔身布满青苔，周围一片死寂，与不远处的繁华都市判若两个世界。
他靠在冰冷的塔基上，像昨晚一样，取出了那把新手吉他。
他不知道该弹什么。
昨晚那首充满悲伤的曲子，让他今天在现实中都有些心神不宁。
他不想再沉浸于那种情绪。
思绪流转间，他想起了白天遇到的林语筝，想起了她提到的“琴的灵魂”。
灵魂……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琴弦上滑动，一段轻快而跳跃的旋律，渐渐成型。
那是他大学时，在乐队第一次排练成功后，兴奋地写下的一段Riff（即兴重复段）。
它充满了阳光、汗水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那时的他，还未曾品尝过失去的滋味。
音乐声在沉寂之塔下回荡，轻盈、明亮，像是一束阳光刺破了此地的阴霾。
还是那身光纤织成的连衣裙，还是那双毫无波澜的黑曜石眼眸。
零静静地悬浮着，歪着头，似乎在分辨这首曲子与昨晚的不同。
苏辰停下弹奏，鼓起勇气问道：“你……到底是谁？”
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的目光穿过苏辰，望向他身后那座沉寂之塔。
她伸出手，对着高塔的方向轻轻一握。
“起伏？”
苏辰不解。
“嗯。”
零的目光转回到他身上，“就像你的音乐。
昨天是悲伤，今天是……喜悦。
这是‘数据’无法计算的情感波动。
艾恩加德的核心，‘世界之树’，需要这种波动来维持稳定。
但很久以来，它得到的都是一成不变的、被优化过的‘噪音’。”
苏辰听得云里雾里，这完全超出了他对一个“游戏”的理解。
“你的音乐，能让‘世界之树’产生‘回响’。”
零继续说道，她的语调依旧平淡，但苏辰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渴望？
“昨晚，你让一千三百二十七株沉睡的数据植物复苏，让三位数的玩家产生了‘非程序性情绪共鸣’。
这是最高级别的系统事件。”
苏辰目瞪口呆。
他只是弹了一首思念亡妻的曲子而己。
“我需要更多。”
零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她黑曜石般的眼眸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微光，像是倒映着星辰的深潭，“我需要你，为我弹奏更多蕴含‘灵魂’的音乐。”
“我能得到什么？”
苏辰冷静地问。
他不是那个冲动的少年了，他是一个父亲，他需要考虑最现实的问题。
“你想要什么？”
零反问。
“钱，虚拟币。”
苏辰毫不犹豫，“我需要很多很多的虚拟币。”
零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她轻轻一挥手，苏辰的系统界面自动弹了出来。
“看到这个了吗？”
她指向他的人物属性面板，在一个苏辰从未见过的角落，多出了一个名为“情感共鸣”的隐藏属性，目前的数值是“1.7%”。
“这是你的音乐能引发‘世界之树’回响的强度。
昨晚那首悲伤的曲子，强度是1.2%，刚才这首，是0.5%。”
零解释道，“情感越是浓烈、纯粹、复杂，这个数值就越高。”
“所以呢？”
一万标准币！
苏辰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几乎是他在现实世界一个月的收入。
他要不断地去挖掘那些快乐的、悲伤的、愤怒的、绝望的回忆，将它们变成音符，喂养给这个神秘的少女和她背后的“世界之树”。
这无异于在反复撕开自己的伤口。
可是……他想到了念念那张渴望阳光的小脸。
“我答应你。”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坚定地说道。
零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上扬弧度。
她伸出小小的手，苏辰也伸出手。
在虚拟世界里，他们的指尖轻轻触碰。
“契约成立。”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那扇紧闭了不知多少年的沉寂之塔的巨门，发出了“轰隆”的巨响，缓缓打开。
一股古老而纯净的音乐能量，从门内倾泻而出。
就在这时，苏辰的个人终端忽然在现实中发出了震动提示。
这是他设置的特别提醒，只有一个人会联系他。
他立刻对零说：“我必须下线了。”
“去吧。”
零点了点头，身影渐渐变淡，“记住我们的约定，‘辰’。
我期待你下一次的咏叹调。”
苏辰飞速下线。
摘下头盔，他立刻接通了通讯。
屏幕上出现了林语筝那张温婉的脸。
“苏先生，晚上好，没有打扰到您吧？”
“没有没有，林小姐，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您那把‘晚音’吉他的事。”
林语筝的表情有些严肃，“我拆开后发现，它的内部有一处非常精巧的共鸣结构，是‘浮木’大师的独创。
要修复它，我需要完全理解他当初的设计理念。
所以……您能和我多聊聊，当初这把琴的定制者，也就是您的妻子，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她喜欢什么样的音乐？
她和您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苏辰握着通讯器，愣在了原地。
刚刚在虚拟世界，神秘的少女“零”要求他挖掘自己的情感，去演奏“有灵魂的音乐”。
而此刻在现实世界，温婉的修复师林语筝，为了修复他爱妻的遗物，也在请求他分享那些……尘封的，关于灵魂与爱的故事。
两个世界，两位女性，以不同的方式，将他推向了同一个方向——首面过去，然后，让回响，重新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