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戳我直接看全本<<<<

刘亮武,小时被称亮亮,初、高中时被称亮子,在电大毕业后慢慢被人称为亮武哥。

那是一个雾气蒙蒙的清晨,新生瓷厂青砖墙外,

十四岁的亮亮正踮着脚往窗台上晾晒父亲的工作服。灰蓝色的粗布衣衣襟在晨风里轻轻晃动,

像极了去年夏天他在昌江河边放的那只破风筝。父亲最后一次穿着这件工装出门时的咳嗽声,

至今还在他耳畔回荡。亮亮记得分明,往日的父亲是能单手把他扛在肩头看瓷窑开窑的。

那时他总爱溜进车间,看工人们把灰扑扑的瓷土揉成面团般温顺。可自从去年深秋,

父亲咳出的血沫染红了车间白墙上"大干快上"的红漆标语,整个家就像被推倒的瓷器架,

哗啦啦碎了一地。天还没亮透,煤炉上的搪瓷壶就开始嘶鸣。

亮亮轻手轻脚取下挂在门后的帆布书包,里面装着昨晚替母亲钉完三十七颗纽扣后写的作业。

厨房案板还留着没搓净的面粉,

那是他凌晨四点爬起来蒸窝头的痕迹——得赶在母亲踩缝纫机前把早饭温在锅里。"亮伢子,

袖口又磨破了。"母亲举着煤油灯凑近时,他慌忙把红肿的指节藏到背后。

前日替王婶家挑水换来的半块香皂,此刻正在搪瓷脸盆里化开细小的泡沫。

母亲突然背过身去,

缝纫机哒哒声里混进几不可闻的抽泣——她看见了儿子掌心被煤球烙出的水泡。

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总积着层薄灰,那是亮亮每天最后一个离开的证明。

数学老师发现他的作业本边缘密密麻麻记着菜价:今日白菜三分,煤球每个涨了五厘。

课间男生们追逐打闹时,他就着搪瓷缸里冷掉的玉米糊,默写昨天帮母亲记的裁缝尺寸。

父亲床头的痰盂总泛着淡淡的铁锈色。亮亮蹲在井台刷洗时,

常盯着水面上自己晃动的倒影——不过半年光景,那个翻墙摘枇杷的顽童竟有了锋利的锁骨。

最难的还是给父亲擦身,曾经能托起整板瓷坯的手臂,现在枯瘦得能数清每根血管的走向。

子夜时分,缝纫机的哒哒声终于停了。母亲举着蜡烛走进里屋,昏黄的光晕里,

儿子蜷在藤椅上睡得正沉,膝盖上还摊着借来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她伸手想抚平少年眉间的褶皱,却摸到满手冰凉的泪——原来装睡的孩子,

睫毛早被泪水浸得透湿。高一上学期,是亮仔最痛苦的记忆,那个学期刚开始,父亲去世了。

亮仔站在灵堂角落,看着黑白照片里父亲干瘦的脸。

:"才四十二啊...""听说家里连止痛针都打不起了..."他的后槽牙死死咬在一起,

腮帮的肌肉绷成两道硬棱。父亲的去世,亮仔和妈妈一样心里很空虚。

但也和妈妈一样有了更多的间和精力。缝纫机的哒哒声开始在深夜响起。

母亲把旧窗帘改成桌布时,月光正爬上她发间的银丝。亮亮蜷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

听着剪刀裁开布料的脆响,忽然发现咬了一整天的腮帮松开了。"陈姐,

这床被面..."邻居王婶捏着皱巴巴的十块钱站在门槛外。

母亲把缝好的蚕丝被塞进对方怀里:"孩子要高考了,当我给娃娃添个好彩头。

"亮亮盯着母亲布满血泡的手指,喉头涌起酸涩。观音像前的线香袅袅升起青烟,

在他们头顶织成薄雾。盛夏的蝉鸣里,班主任把进步奖状拍在讲台上。

亮亮数着成绩单上跃升的十七个名次,忽然听见后桌传来咔嚓的相机声。

叫李航的转学生晃着拍立得照片:"学霸,教教数学呗?

"相纸上少年惊愕的表情被阳光镀了层金边,腮帮鼓起的肌肉不知何时变得柔软。

腊月二十三,轮椅碾过结冰的巷子。母亲把新做的棉袄裹在张大爷身上,

老人哆嗦着掏出手帕包。"您儿子刚做完手术,用钱的地方多。"母亲按住那团发潮的零钱,

转身往亮亮怀里塞了袋糖瓜,"去,给张爷爷供灶王爷。"亮亮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

听见身后老人带着哭腔的念叨:"菩萨会保佑你们娘俩..."春分那天,

家里来了个穿校服的女孩。母亲抚摸着起球的校服下摆,忽然抄起剪刀。

亮亮看着浅蓝布料化作翻飞的蝴蝶,在母亲指间重新绽放成挺括的衬衫。"阿姨,

我只有这些..."女孩摊开掌心,几枚硬币在阳光下泛着水光。"拿着买参考书。

"母亲把衣服叠好,"考上大学记得给菩萨上炷香。"观音诞辰的清晨,

李航举着单反闯进屋来:"亮仔,模特费结一下!"镜头里,少年正在给孤寡老人送新衣。

母亲倚着门框微笑,鬓角的白发被晨光染成金线。香炉里的灰烬簌簌落在供果上,

亮仔忽然明白,那些被母亲拒绝的酬劳,早化作街坊们悄悄放在窗台的鸡蛋和青菜,

在观音慈悲的注视下,长成人间最温暖的莲花。广友中学的梧桐树又黄了,

刚从班主任手上接过高中毕业证的刘亮武,站在校门口,望着那片熟悉的操场。

十七岁半的他,个头比同龄人矮了一截,单薄得像根竹竿。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三线建设的通知书,深吸一口气,决定去边远的山区参加大三线建设。

三线建设工地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亮武费力地扛着一袋水泥,汗水浸透了衣衫,

在背上结出一层白霜。他的脚步踉跄,却紧咬腮帮倔强地不肯落后。每当夜深人静,

他就着昏黄的灯光,翻看从家里带来的课本,那些公式和定理是他唯一的慰藉。1975年,

参加三线建设三年后,亮武回星城市,

被分配在生产包装盒的大集体企业、湘南纸盒厂成品车间当质检员。

在残留着"抓革命、促生产"标语的水泥墙角,22岁的刘亮武穿着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装,

在成品堆垛间机械地翻检着纸盒。这位刚从大湘西三线建设工地归来的青年,

正充满着青春的热情和理想,

此刻却要适应质检员工作中特有的沉寂——每天八小时重复抽检、盖章、登记,

连纸盒边缘的毛刺长度都要精确到毫米。"这活计连山里的骡子都能干。

"老师傅的戏言让刘亮武心里发紧。直到某个夜班,

他在厂区公告栏前偶遇了设备科技术员老周。这个戴着酒瓶底眼镜的中年人,

正用改锥调试着全厂唯一的DJS-130计算机,

屏幕幽蓝的荧光映出他神秘的笑容:"小刘,见过电子游戏吗?

"随着老周在纸带上打出一串穿孔指令,示波器上竟跃动起像素构成的网球拍。

这个1976年深秋的夜晚,彻底改变了刘亮武的人生轨迹。他像着了魔似的泡在设备科,

用厂里处理生产数据的计算机偷师学艺。

老周私藏的《BASIC语言入门》被他翻得卷了边,为节省珍贵的上机时间,

他甚至在集体宿舍的床板上用铅笔模拟编程。当工友们沉迷于露天电影时,

他正为成功运行"猜数字"游戏而兴奋得彻夜难眠。19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时,

刘亮武正在调试自制的"打飞机"游戏程序。母亲将复习资料塞进他手中的那个傍晚,

他看着示波器上跳动的光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深陷代码世界的引力场。高考当天,

他鬼使神差地溜进设备科继续完善程序,直到太阳落山才惊觉错过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国家要搞四个现代化,光会玩电脑不够,得上大学。

"母亲指着半导体收音机里关于电大的报道,把招生简章拍在饭桌上。1979年春,

刘亮武以高出录取线38分的成绩考入广播电视大学机械制造专业。

当他带着三年来在厂计算机房积累的编程笔记走进电大教室时,

老师正为无法处理学生成绩统计发愁。"让我试试。"刘亮武在众目睽睽下,

用学校那台长城0520微机写出生平第一个实用程序。当打印机吐出整齐的成绩排名时,

整个教研室沸腾了。很快,

"亮武哥"的名号不胫而走:他帮同学用蒙特卡洛算法优化毕业设计参数,

给厂里开发了库存管理系统,甚至在周末开设BASIC语言培训班。

那些曾嘲笑他"不务正业"的老工人,如今排队请他调试新引进的数控裁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