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逸俯身查看斥候绘制的羊皮地图,指尖在标注"落鹰峡"的山谷处重重一点:"此处两侧山壁陡峭,谷道最窄处仅容三骑并行。
"关羽抚髯的手突然顿住,丹凤眼精光乍现:"昭将军是要效仿孙膑马陵道之计?
""然也。
"昭逸转身看向正在擦拭蛇矛的张飞,"只是需要翼德将军率三百精兵佯装败退,将敌军引入峡谷。
"他手指沿着谷道划出弧线,"云长兄可领弓弩手伏于东侧崖顶,待中军火起,以滚石截断退路。
"张飞将蛇矛往地上一杵,震得案几上茶碗跳动:"为何总是某家当那败军之将!
"刘备轻咳一声,竹简在掌心敲出脆响:"三弟莫急,待破敌之后,首功记你。
"说着转向昭逸,"只是这火攻之法,如何确保风势相助?
""寅时三刻谷风转向。
"昭逸拾起案头占风旗,细麻布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末将观察此地气象七日,谷地晨雾未散时,东南风必至。
"当夜星垂平野,两千军士衔枚疾走。
昭逸踩着露水浸湿的碎石登上西侧崖顶,二十架改良过的床弩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这些原本需要五人操作的器械,被他改成三人制,弩槽里填装的不是寻常箭矢,而是裹着硫磺的松油火球。
"报——"斥候压低的声音刺破寂静,"黄巾前军已至十里亭,打着地公将军旗号!
"寅初时分,峡谷里腾起薄纱般的雾气。
张飞率部且战且退的呼喝声由远及近,黄巾军特有的黄色头巾如潮水般涌入谷口。
昭逸看着为首将领的鎏金马鞍在雾中若隐若现,突然想起《三国志》里关于张宝的记载——好乘金鞍白马。
"放狼烟!
"他挥动令旗。
三柱青烟冲天而起时,床弩机括的嗡鸣震落崖壁碎石。
燃烧的松油球划出二十道火线,精准落在谷中提前布置的干草堆上。
东南风恰在此时呼啸而至,火舌顺着硫磺线窜起三丈高,将黄巾军截成三段。
"天火!
天火啊!
"黄巾军阵中响起哭嚎。
战马惊嘶着将骑兵甩落,披甲士卒在火海里翻滚。
关羽的滚石阵又截断退路,张飞返身杀回时,蛇矛挑起的血珠在火光里晶莹如琥珀。
昭逸按剑立于崖边,看着下方炼狱般的战场。
有个被火燎着须发的黄巾将领突然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看清对方腰间的龟钮银印——正是张宝的副将高升。
"取弓来!
"昭逸挽开三石强弓,箭簇随着高升移动的轨迹微微调整。
当那匹惊马人立而起的刹那,雕翎箭穿透三重皮甲没入心口。
高升坠马的姿态让他想起博物馆里见过的秦俑,都是这般带着未竟的执念轰然倒地。
战至辰时,峡谷重归寂静。
刘备抚着焦黑的崖壁叹息:"此战虽胜,然杀孽过重。
"昭逸正用布巾擦拭剑上血污,闻言抬头:"使君请看。
"他剑尖指向谷底跪降的三百余人,"这些多是裹挟的流民,愿归降者,可充作劳役修补城墙。
"涿县校场飘着细雨,受降的黄巾士卒瑟缩在木栅栏内。
昭逸解下佩剑递给亲卫,独自走进人群。
有个脸上带疤的汉子突然啐了口唾沫:"假仁假义!
""你叫周仓?
"昭逸盯着他臂上青龙刺青,"听闻你为护乡民杀官造反,算条好汉。
"他忽然掀开自己衣襟,露出穿越时留下的奇异疤痕,"我亦出身微末,今日在此立誓——凡诚心归附者,分田二十亩,秋收后抽三成赋税。
"人群骚动起来。
老农模样的降卒颤声问:"官爷...当真不追究从贼之罪?
""使君仁德,已奏请朝廷特赦。
"昭逸示意军需官展开竹简,"现登记造册,愿留者编入屯田营,思归者发三日口粮。
"关羽在点将台上看得分明,丹凤眼微眯:"此子攻心之术,颇得《孙子兵法》精髓。
"张飞正啃着羊腿,闻言嘟囔:"要某说,不如都拉去修城墙痛快!
""三弟慎言。
"刘备轻抚案上《孝经》,"得民心者得天下,昭将军此法甚善。
"三日后,昭逸带着医匠走遍涿县六乡。
在城南废墟里,他单膝跪地给老妪包扎烫伤:"大娘,这是军中金疮药,每日换敷可防溃脓。
""使不得啊大人!
"老妪慌乱要跪,被昭逸稳稳托住。
他转头吩咐书吏:"记下来,南乡需重建屋舍三十七间,从战利品中拨粟米二百石。
"经过酒肆时,忽闻里头传出争吵。
昭逸按剑而入,见两个醉汉正揪着店家衣领:"军爷吃饭还要给钱?
老子在落鹰峡砍了六个黄巾贼!
""砍六个贼就能白吃白喝?
"昭逸冷笑,"那昭某砍了十二个,是不是该搬空你家米缸?
"他啪地将五铢钱拍在案上,"传我军令——自今日起,强取民财者,杖二十;伤人者,抵罪!
"酒肆外渐渐聚起百姓,有人突然高喊:"昭将军青天!
"声浪如涟漪荡开,惊飞檐下白鸽。
昭逸望着扑棱棱飞向晴空的鸟群,忽然想起穿越前读过的《盐铁论》——治乱民如治乱麻,缓则抚,急则斩。
当夜军帐烛火摇曳,昭逸正在修订《屯田策》,忽闻帐外张飞粗犷嗓音:"昭家小子!
俺带了酒来!
"掀帘进来的却是刘关张三人,刘备手中提着漆盒:"听闻将军彻夜劳神,备特来送些羹汤。
"四人围坐畅谈时,关羽忽然道:"昭将军白日处置兵痞,可曾想过寒了将士心?
"烛火将他身影拉长在帐布上,宛如青龙盘踞。
"云长兄可知为何楚霸王力能扛鼎,却败走乌江?
"昭逸以箸蘸酒在案上画图,"失民心者,纵有万夫不当之勇..."话音未落,城外突然响起急促马蹄声。
亲卫慌张来报:"三十里外发现幽州公孙瓒旗号!
"刘备手中陶碗微微一颤,米酒在月光下泛起涟漪。
昭逸望向东北方逐渐亮起的火把长龙,嘴角勾起笑意——历史的车轮,终究要碾过既定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