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姜序
一身浆白的布衫,身形干净而修长,让人想起雨中的青竹。
此刻低头凝视着她,抿唇不语。
“算了,我怎么又在和傻子较什么劲。”
要说面前这个呆愣住的傻子,这条十八街巷里无人不知她家的情况。
十来年前,一位没有妻主的素雅男子带着他年幼的女儿搬到了这里。
男子名为宋识韫,也不知是哪里人士。
这世道男子独自一人来到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存己是不易,更何况年纪轻轻就有孩子要养活。
偏偏这些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那年幼的女孩子还是个傻的,完全离不了人照顾。
起初还有人看在宋识韫样貌实在出众,表示不介意他有个拖油瓶,愿意娶他过门好生待着。
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宋识韫冷漠地拒绝了,那些登门者只得悻悻离开。
言辞中俱是对不会嫁人的坚决,表示只愿独自抚养着痴傻的女儿,望不要再有人打扰现在的生活。
一开始当然还是会有不信邪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附近的大家也就都明白了他不改嫁的决心。
再加上那痴傻的女孩实在是很恼人。
随着年龄渐长,经常会出现稍不注意就出现溜进别家里的情况,不知道她躲进家里的人很容易就会她给狠狠吓一跳。
还有时候会无意识地搞破坏、逮鸡抓狗,防不胜防。
可又不能打她骂她,至少也不能做的太明显,毕竟和傻子过不去那多难受啊。
他们二人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因为她的种种行为,宋识韫真的不知道去道了多少次歉。
后面为了养活自己和女儿,宋识韫也时不时在空闲时去山里采摘草药、蘑菇等各种应季的东西下来卖。
同时还在最近的承天街找了份算是清闲的活计。
不过这样一去也可能就要大半天,他只好开始把女儿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
不然要是遇见危险他不在,而傻傻的女儿又什么都不懂,很容易出问题。
所以细说起来,十八巷街里的住民们其实见到她也不算多,而且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出现了。
从小时候的***可爱,到如今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出落得竟也是难得的清秀出挑,皮肤白皙,清澈明亮的眼睛,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少看到她的人都会暗暗称赞不愧是那宋识韫的女儿。
可再好的遗传基因也抵不住李娴现在这副瘦得和排骨似的鬼样子,整个人还脏兮兮的。
“小傻子,你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你爹呢?”
姜序,也就是面前这清俊的少年在看到李娴这灰扑扑模样忍不住发问道。
…李娴听到问题后下意识看向自己,自己看起来确实不知道多久没打理自己了,整个人乱糟糟的。
还有,原来里面昏迷不醒的美人竟是自己的爹。
但这显然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其他人见到自己后都喊自己傻子。
刚刚那个刘大娘也就算了,如今这位还算好心的扶了自己的少年,竟也是如此。
这些都首指一种很可怕的情况,那便就是。
她真的,真的,真的是个智商低下的傻子,智障。
天呐,要命了。
这时候她的弱智突然好了是可以合理的吗?
应该可以的吧?!
总不能以后天天模仿傻子的行为,那她真会疯的。
不管了,还是救人要紧。
“咳咳、咳咳。”
“哥哥,你知道医馆在哪吗?”
“我爹爹他醒不过来了。”
她慌乱地拉住少年的衣袖,眼神中充斥着期待与不安。
从她开口的那一刻起,就察觉到少年的惊讶。
似乎在重新确认眼前发生的一切。
李娴并不打算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拽着少年的衣袖摇晃起来。
“哥哥,你能救救我爹爹吗?”
“你能救我爹爹的对吧?”
她慢慢凑到少年面前,眼睫低垂,声音中似乎带着哽咽。
她一点点靠近少年,少年身体绷首僵硬,下意识一寸寸往后躲。
“不对,小傻子,你,你怎么…?”
咦?
这里难道不流行娇娇软软妹妹这一套吗?
现在的她可回答不出少年关于自己的变化的任何问题。
她干脆地往前一扑,“啊,我的脚好疼啊。”
本意是想扑到少年怀里的,但考虑到自己现在这副尊容,怕被打就没敢。
抱住少年的腿,指向家门的方向,声音颤抖,“我爹爹,他醒不过来了。”
手足无措的少年此刻听到被反复提及的爹爹也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宋叔叔好像发生意外了。
顾不得探究小傻子什么时候变得能说话了,他抬步便要往宋叔叔家中去。
又低头看向脚边这个灰扑扑的喊脚疼的家伙。
这视线让李娴紧急就松开了抱着的手,这会儿可不能碍事。
“还能不能走路?”
她摇了摇头,下面的发展就与她幻想与意料的一样。
少年微微弯腰,一手搂上她的手臂,一手抄过她的膝弯,一下子将她打横抱起来。
悬空的身体倚靠着少年,少年向着李娴家中走去。
李娴其实也不是完全走不动了,她就是好奇。
做为普通人,不论是学生还是社畜时,生活中哪有什么玛丽苏的小说情节。
现在来到了这个奇怪又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能生存多久,又该怎么样生存下去。
不如把每一天当最后一天,难得体验一次。
他就这么一路抱着,在推开门后,房子内破旧不堪的模样顿时显露无遗。
“要不要先去医馆找找大夫来?”
李娴侧头询问道。
“不用,我先试着看看。”
停顿片刻后,他又解释道,“我现在是医馆学徒,要是我看不出来会再去找我师傅。”
“那右边那间。”
李娴适时开口道。
姜序把她轻轻放在房间里的木凳上,起身探看床上男人的情况,察觉到还有气后手指落在男人腕上,凝神搭脉。
心脉有偏沉的团聚之像,活力不足,就是压力大,太累了把自己身体压垮了。
姜序看着瘦削的宋识韫,又看向了瘦瘦小小的李娴,叹了口气,似乎在思考一个棘手的问题。
李娴望着他不停地叹气,心惊胆战地问道,“我爹爹他还能醒吗?”
“能醒,但他现在体质虚弱,后面真的需要好好调养身体才行。”
姜序出于医者的角度认真地告知李娴这一点。
可作为邻里,他知道她家的情况并不允许。
“你在这等等,我去拿针和药。”
姜序一离开,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只剩李娴自己的呼吸声,床上的男人呼吸声轻到几不可闻,仿佛下一秒这里就只有她一个活人一般。
男人闭着眼睛,睫毛纤长,面容苍白无血色,看着这张十足陌生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李娴想,要是他醒不过来是不是也是一件好事。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貌似是她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