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的名字比蒲公英还软
赵婉柔躲在教学楼后巷,指尖捏着画满蒲公英的素描纸,纸角被她揉得发皱。
铁盒里的薄荷糖只剩三颗,最新那张糖纸上的字还带着体温:"她在香樟树下等雨时,影子会被拉得很长,像株被风吹歪的蒲公英。
""找我?
"罗远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湿漉漉的足球,球衣紧贴着锁骨下方,那颗淡青色的痣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赵婉柔慌忙藏纸,却被他眼尖看见纸上的绒毛:"又画这个?
让我看看。
"他伸手来抽,她后退时踩滑,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足球滚进雨帘,他的手悬在她腰侧半寸处,像不敢触碰的蝴蝶翅膀。
"去器材室躲雨。
"他拽着她跑过操场,帆布鞋在积水里溅起水花。
器材室里有股旧木头和蓝月亮洗衣液的混合味,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十分。
罗远航靠着双杠蹲下,捡起她掉落的素描纸:"这次的冠毛没画散,但茎太歪了。
"他从裤兜摸出草稿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朵蒲公英,花瓣上点着细小的光斑:"看,这样加几笔,像不像撒了白糖?
"赵婉柔想起上周暴雨,他把她的笔记本护在校服里,自己的本子却被淋得字迹模糊。
"你的纽扣要掉了。
"她指着他锁骨上方的松线,话刚出口就红了脸。
罗远航低头看了眼,漫不经心扯了扯:"没事,反正......"突然塞给她个铁盒,"上次刻太丑,重刻了。
"盒盖上的蒲公英刻得很工整,边缘还抹了银色粉笔灰。
打开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戒面的蒲公英冠毛用细银丝缠着,像被风吹起的瞬间。
"数学课偷课的。
"他耳尖泛红,声音低得像蚊子,"怕你嫌糙。
"雨声突然变大,铁皮屋顶被砸得咚咚响。
两人同时开口:"其实我......"话没说完,赵婉柔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催她回家的短信。
罗远航的伞再次倾向她,两人在雨里沉默地走,鞋尖偶尔碰到。
路过便利店时,他冲进雨里买了罐热可可,拉环上刻着小小的"罗"。
"喝了去寒。
"他拧开瓶盖,热气模糊了眼镜片。
赵婉柔接过时,发现他指尖有道新疤——肯定是刻戒指时划的。
到了家门口,路灯下他忽然摘下眼镜擦水,她这才看见他左眼角有颗淡泪痣,像蒲公英冠毛上的露水。
"我......"他刚开口,手机就响了,足球社的队友喊他去搬器材。
他攥着手机,看了眼她发梢的雨珠:"我得走了。
"转身时,校服后摆被风吹得鼓起来,像朵要飞的蒲公英。
赵婉柔摸着铁盒里的银戒,忽然发现他塞了张纸条。
展开来,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比蒲公英还软。
"字迹被雨水洇开,最后那个字糊成小小的团。
她站在路灯下,看香樟树叶的影子在地上晃,想起他糖纸背面的字,想起器材室里没说完的话。
暴雨在黎明前停了。
赵婉柔翻开日记本,画下铁盒、热可可罐,还有少年转身时被风吹起的衣角。
笔尖落在蒲公英冠毛上,她轻轻写下"罗远航"三个字,看它们像种子一样,飘向纸页边缘的月光。
窗外的香樟树下,落满了碎冠毛,在晨露里闪着微光。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像埋在泥土里的种子,在梅雨季的潮湿里悄悄发芽。
而这个暴雨的夜晚,终将变成记忆里最清甜的薄荷味,藏在每一朵用心刻画的蒲公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