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睡觉?”
粉笔头砸在桌面上的声音惊得她猛地抬头,刺眼的阳光从窗户涌进来,落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
讲台上站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手里捏着半截粉笔,眉头皱得像个“川”字——是她的数学老师,外号“老阎王”,以严厉和扔粉笔头准著称。
教室里哄堂大笑,后排传来张昊的窃笑:“青婉姐,昨晚又熬夜看小说了?”
虞青婉愣住了,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颊,触到的是光滑的皮肤,没有化疗留下的粗糙。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腕上还戴着个廉价的塑料手环,上面印着“高三(7)班 虞青婉”。
讲台上的老阎王还在喋喋不休:“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你看看你这成绩,全班倒数第五!
再这样下去,别说本科了,专科都悬!”
倒数第五?
她记得自己上辈子的高三,确实是这样。
那时候心思全不在学习上,每天就盯着(1)班的方向,算着江景泽路过走廊的时间,作业本上写满了他的名字,考试时对着试卷发呆,成绩一路滑坡,最后只勉强够到三本线,成了全家的遗憾。
“把昨天的卷子拿出来,我们评讲。”
老阎王推了推眼镜,开始在黑板上写解题步骤。
虞青婉慌忙翻找抽屉,指尖触到一叠皱巴巴的试卷,最上面那张的分数栏里,用红笔写着个刺眼的“38”。
周围的同学都在低头记笔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不是因为被老师批评,而是因为一种荒诞的、近乎狂喜的认知:她回来了。
回到了高三开学的第一天。
“这道题,辅助线应该这样做...”老阎王的声音在讲台上回荡,虞青婉却盯着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突然想起上辈子临死前的遗憾。
那时候她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鸽子飞过,心里反复想,如果当初能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能和江景泽考去同一座城市?
如果当初没有因为自卑而错过那次数学竞赛的组队,是不是就能和他多说几句话?
如果当初能勇敢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连一句“我喜欢你”都藏到发霉?
可人生没有如果。
上辈子的她,就是个活在阴影里的暗恋者。
成绩平平,相貌普通,放在人群里就像一粒尘埃。
她看着江景泽身边围绕着优秀的女生,看着他拿奖拿到手软,看着他成为全校的焦点,而自己只能在日记本里写下密密麻麻的心事,最后连毕业照都不敢站得离他太近。
就连后来的人生,也因为这糟糕的起点而步步受限。
普通的学校,普通的工作,不敢争取,害怕失败,永远活在对过去的懊悔和对未来的恐惧里。
“虞青婉!”
老阎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耐烦,“这道题的答案是多少?”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虞青婉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站起身。
练习册上的题目她还有印象,上辈子这道题她空着没写,被老阎王狠狠骂了一顿。
但现在,经历过一次高考,甚至后来为了考研恶补过数学的她,解这道题易如反掌。
“答案是2。”
她开口,声音因为太久没在课堂上发言而有些发紧,但吐字清晰。
老阎王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能答上来。
他推了推眼镜,狐疑地问:“过程呢?”
虞青婉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
指尖触到微凉的粉笔时,她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辈子她总是躲着黑板,怕被提问,怕出糗,可现在,看着底下一张张年轻的脸,看着窗外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她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流畅地写下解题步骤,逻辑清晰,步骤完整,甚至比老阎王刚才讲的方法更简洁。
写完最后一个符号,她放下粉笔,转身看向老阎王。
老阎王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挥挥手:“嗯,坐下吧。
下次认真听讲。”
教室里的议论声小了下去,后排的张昊惊讶地挑了挑眉,前排的女生也偷偷回头看了她一眼。
虞青婉坐下时,心跳得很快,但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名为“底气”的东西。
她翻开练习册的新一页,笔尖落下时,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重活一次,她不要再做那个躲在角落里的暗恋者了。
她要考最好的大学,要站在最耀眼的地方,要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至于江景泽...虞青婉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窗外,操场的方向,隐约能看见穿着(1)班校服的学生在上体育课。
她的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压了下去。
这辈子,她首先要做的,是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