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朱颜泪痕
老太医的方子摊在案上，第三味药分明被改过——白芷换成了性燥的附子。
"云姑娘，贵妃娘娘的病..."大宫女的手在发抖，金盆里的帕子己染成淡蓝色。
云芷的银针悬在贵妃颈侧。
透过纱帐，她看见太医院院判正在皇帝耳边说着什么，老皇帝浑浊的目光突然刺向她发间的木簪。
"请取新鲜竹沥来。
"云芷突然提高声音，"要现砍的紫竹，用银器接。
"殿中侍从面面相觑。
院判冷笑："云姑娘莫要拖延，贵妃娘娘分明是中了...""是中了改良版朱颜泪。
"云芷的银针突然刺入贵妃指尖，一滴蓝血溅在鎏金烛台上，"但下毒之人不知，此毒遇竹沥会泛荧光——正好让陛下看看，这满殿器物，哪件被动了手脚。
"皇帝手中的佛珠突然断了线。
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在云芷脚边排成奇异的轨迹——三颗珠子指向香炉，五颗指向贵妃枕畔的玉如意。
"查。
"皇帝的声音像钝刀磨过青石，"谢卿，你与云姑娘同查。
"云芷这才发现，谢临渊不知何时己立在殿柱阴影里。
玄色蟒袍上金线暗纹浮动，腰间却悬着那枚齿轮——如今己擦得锃亮，在宫灯下泛着冷光。
---子时的更鼓传来时，云芷正在太医院偏殿熬药。
紫竹沥在银碗中发出"滋滋"声，果然泛起诡异的青芒。
殿门突然被风吹开，谢临渊带着夜露的气息立在门前，左臂衣袖裂了道口子。
"侯爷也学会走窗了？
"云芷头也不抬，银匙在药汤里划出漩涡。
谢临渊抛来一个油纸包。
展开是半块西域胡饼，夹层里藏着深蓝色粉末。
"太医院西南角药库，"他声音压得极低，"第三排暗格。
"云芷的银簪挑了一点粉末，簪头立刻泛出孔雀尾羽般的色彩。
"朱颜泪原料。
"她突然抓住谢临渊的手腕，将他袖口撕裂处对着灯光——布料边缘沾着同样的蓝芒，"侯爷碰过装毒的青玉匣？
""匣底刻着长公主府的标记。
"谢临渊任由她检查伤口，突然反问，"云娘子怎知太医院药库在西南角？
"药炉"噗"地爆出个火花。
云芷转身添水，后颈露出一小块淡色疤痕——那是诏狱铁链特有的半月形灼痕。
"三年前我替父亲取药，"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亲眼看见院判将云家秘方锁进那个暗格。
"谢临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发黄的册子，封面《毒经》二字被血污了半边。
"现在，它物归原主了。
"云芷指尖刚触到书页，窗外突然传来羽林卫的脚步声。
谢临渊一把将她拉到屏风后，温热手掌紧捂在她唇上。
透过绢纱，他们看见院判带着学徒打开药柜，取出的正是那种青玉匣。
"...送去长公主府。
"院判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就说...贵妃用量...加倍..."待脚步声远去，云芷才发现自己后背紧贴着谢临渊的胸膛。
他迅速松开手，却留下一句低语："明日未时，醉仙楼。
"---皇帝的旨意来得比预期更早。
天刚蒙蒙亮，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就惊飞了仁心堂檐下的麻雀。
"...着永宁侯谢临渊、云氏女芷共查朱颜泪毒案，即日起入住侯府西厢，以便随时传召..."云芷跪接圣旨，余光瞥见街角闪过灰袍人影——正是那日在茶楼窥探的算命先生。
玉竹慌张地收拾药箱时，她反而镇定地取出一包药材塞进袖中。
"小姐真要住进侯府？
那谢小侯爷明明...""正合我意。
"云芷摩挲着袖中《毒经》，"你忘了父亲当年怎么说的？
最危险的地方..."侯府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帘忽被风吹起。
云芷看见谢临渊骑马跟在车侧，晨光为他轮廓镀上金边。
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突然转头，唇间闪过一道银光——竟叼着她昨日遗落在宫中的银针。
西厢房里，云芷刚放下药箱，就发现床帐上悬着个精巧的银熏球。
拨开一看，里面不是香料，而是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正适合在夜间验毒。
窗外传来三声鹧鸪叫。
云芷推开后窗，一枝白梅斜伸进来，花枝上系着张字条："酉时，书房。
"她将字条凑近烛火，背面竟显出淡淡的血渍——谢临渊的伤口果然毒发了。
---谢临渊的书房比想象中简朴。
云芷推开雕花门时，他正裸着上身给自己换药。
烛光下，那道从肩头延伸到背脊的伤口泛着不祥的蓝紫色。
"《毒经》第七卷。
"云芷放下药箱，"朱颜泪见血封喉，侯爷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谢临渊闷哼一声，任由她将药粉按在伤口上。
"云娘子可知，兵部尚书今早去了长公主府？
"他突然发问，"带着个紫檀匣子。
"云芷的银针在烛火上烤得发红："赵昱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内侧刻着西域文字。
"针尖刺入伤口时，谢临渊肌肉猛地绷紧，"我查过了，意思是月见——长公主闺名。
""所以你故意激怒皇上，就为拿到搜查令？
"谢临渊突然转身，伤口崩裂也浑然不觉。
血珠溅在云芷前襟，像一串诡异的蓝宝石。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
云芷迅速吹灭蜡烛，银针己抵在谢临渊喉间。
"别动。
"她呼吸拂过他锁骨，"房顶上至少三个人。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影子。
其中一道人影腰间玉佩的纹样，与那日出现在仁心堂的一模一样——长公主府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