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抬头看见通风管道的百叶窗正在不正常地颤动，螺丝一颗接一颗自动旋转，像被无形的扳手拧动。
她攥着手术刀退到监控死角，刀柄上的荧光忽然大亮。
那些原本静止的路线图开始流动重组，最终化作一行闪烁的坐标：N37°4236.9" E112°4309.9"——这是山西某处的经纬度，而沈氏祖宅正坐落在这个位置。
"小姐要关东煮吗？
"店员突然出现在身后，塑料口罩上方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最后一份魔芋丝，和您三年前买的一模一样。
"沈知夏的呼吸凝滞了。
她从未在这家店买过关东煮，除非是——前世死亡前的某个夜晚。
店员递来的纸杯边缘沾着淡蓝色粉末，与苏明柔指甲缝里的物质如出一辙。
"不必了。
"她后退时撞倒货架，哗啦声响中某个金属罐滚到脚边。
沈知夏弯腰时看见罐底激光刻印的生产日期：2023年9月17日。
这个来自未来的罐头内侧用指甲划出了一行小字：别让Ⅵ看到纹身。
通风管道的异响越来越剧烈。
沈知夏冲出便利店时，夜空中的月亮突然被阴云遮蔽。
她摸出传呼机，发现屏幕上的消息变成了乱码，唯有落款的"Ⅵ"字不断放大又缩小，像在模拟心跳频率。
医院后门的货运电梯此刻显示停在地下二层。
当沈知夏按下呼叫键时，电梯井深处传来液体滴落的回声，每一声间隔恰好是7.13秒。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浓重的寒意扑面而来——轿厢内壁结满冰霜，角落里躺着半杯结冰的蓝山咖啡，杯底"Ⅵ"字袖扣正在融化。
地下二层的走廊比想象中宽阔。
惨白的LED灯管间歇性闪烁，每次黑暗持续的时间都在延长。
沈知夏数到第七次明灭时，手术刀突然自行转向，刀尖指向右侧某扇锈蚀的铁门。
门牌号"207"的"7"字被某种利器反复刻画，形成深达寸余的凹槽。
钥匙孔里结着冰晶。
当沈知夏将手术刀插入锁眼时，刀柄上的"Ⅶ"突然发烫融化，金属门发出齿轮咬合的轰鸣向两侧滑开。
扑面而来的冷雾中，六个圆柱形冷冻舱排列成北斗七星状，唯独天枢位空缺。
每个舱体观察窗都结着厚厚冰霜，唯有编号"Ⅶ"的舱面异常干净，像刚被人擦拭过。
沈知夏凑近时，后颈纹身突然灼痛起来，那些数字像活物般蠕动重组，最终定格为Ⅶ。
冷冻舱内部的白雾突然散开。
沈知夏的瞳孔骤然收缩——舱里漂浮着穿香槟色礼服的自己，脖颈处的伤口还在缓慢渗出血珠，在低温中凝成珊瑚状的红冰。
最骇人的是，尸体左手无名指戴着订婚戒，戒圈内侧新刻的字正在舱内LED灯下泛着磷光：这次别相信程野。
"找到自己尸体的感觉如何？
"程野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他手中遥控器的红光在冰面上投出071358的倒影，"这是你第六次轮回的遗骸，当时你选择相信了苏明柔。
"沈知夏转身时，手术刀自动飞入程野手中。
男人用刀尖挑开自己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同样的数字纹身——但他是Ⅵ。
"每次轮回都会在身体留下标记。
"他敲了敲Ⅶ号冷冻舱，"上轮你死前，把这个藏在了太平间尸柜。
"舱体突然发出气压释放的嘶鸣。
程野迅速将沈知夏拉到身后，但喷出的不是冷雾，而是无数闪着荧光的数字。
这些数字在空中组成纽约股市的实时K线图，其中某支代码为"FSZY"的股票走势格外醒目——沈氏珠宝的缩写。
"看最后三分钟。
"程野按下遥控器某个按键。
K线突然变成游轮监控画面：甲板阴影里站着穿白大褂的女人，她左手无名指戴着与沈知夏母亲相同的翡翠戒指，右手正往香槟塔里倒入淡蓝色粉末。
画面放大时，沈知夏认出了那个女人后颈的纹身——Ⅴ。
更可怕的是，当镜头转到自己坠海的瞬间，能清晰看见苏明柔的项链吊坠在黑暗中发着红光，与便利店店员给的关东煮纸杯底部的信号发射器一模一样。
"陆氏在玩时间缝合实验。
"程野突然掀开Ⅷ号冷冻舱。
里面赫然是穿护士服的苏明柔，她太阳穴插着数据线，后颈纹着Ⅷ。
"你看到的闺蜜只是生物机器人，每轮死亡都会激活新版本。
"沈知夏的耳鸣突然加剧。
她扶住舱体时，掌心接触到某个凸起物——冷冻舱内侧用血写着：程野是第一个轮回者。
字迹边缘结着冰晶，像是三年前就存在的警告。
整间实验室突然震动起来。
程野拽着她冲向应急通道时，所有冷冻舱同时开启，里面漂浮的尸体全部睁开眼睛。
她们的嘴唇蠕动着说出同一句话："找到真正的Ⅶ。
"安全通道的绿色指示灯突然全部爆裂。
黑暗中沈知夏感觉有人往自己口袋里塞了冰凉的东西——是那枚"Ⅵ"字袖扣，此刻正发着幽蓝的光。
楼下传来福伯的呼喊："小姐！
老爷的监护仪出现071358的波形！
"当他们冲回ICU楼层时，整条走廊的电子钟都在疯狂跳转日期。
父亲病床前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原本规则的波形突然变成六个重复的数字：071358。
更诡异的是，当沈知夏握住父亲的手时，老人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正在高速转动，仿佛在经历某种激烈的梦境。
"注射镇静剂！
"主治医师大喊。
但护士刚拿起针剂，药液就突然逆流进针管，在玻璃上蚀刻出"Ⅶ"的字样。
福伯突然扯开病号服，露出胸口触目惊心的烙印——与沈知夏后颈完全相同的数字纹身。
"没时间了。
"程野将遥控器调至某个频率。
所有监护仪同时黑屏，又在下一秒显示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实时监控画面：金库正中央摆着七个保险箱，编号从Ⅵ到Ⅻ，其中Ⅶ号箱的锁眼正在渗出鲜血。
沈知夏的后颈突然流血不止。
温热的血液顺着脊背流下，在白色地砖上勾勒出山西老宅的平面图。
图中祠堂位置标着红叉，旁边是行正在消失的小字：翡翠镯子会告诉你谁是Ⅴ。
窗外惊雷炸响。
暴雨再度降临的瞬间，医院所有液体都开始逆流——输液瓶里的药液升回导管，护士杯中的咖啡倒灌进壶里，甚至苏明柔眼角的泪珠都违背重力地悬在颧骨上方。
在这些违反物理法则的液滴中，沈知夏看到了无数个自己的死亡瞬间。
程野突然将咖啡泼向空中。
悬浮的液体组成一张复杂的时间线图谱，其中七个红点连成北斗七星状。
"每个红点代表一次轮回重置。
"他的声音在雷声中时断时续，"而我们现在正处在——"整栋大楼突然停电。
在最后的光源消失前，沈知夏看见自己后颈流出的血在空气中凝成两个汉字：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