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一层薄汗，顺着眉骨滑下来，痒得很，他烦躁地抬手抹了一把，指腹留下道淡淡的油污痕迹。
车间里特有的味道——机油混合着金属粉尘，浓得化不开，死死糊在鼻腔里。
头顶那几排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地响着，光线冰冷，照得人脸色发青。
“妈的，这新玩意儿也忒娇气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新机器花了大价钱，号称德国原装进口，结果调了三天，精度还是差那么一丝丝，死活卡在0.01毫米的误差上，倔得像头犟驴。
老板的脸己经黑得能滴出墨汁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
猫腰，整个人几乎趴在了那沉重的模具底座上。
眼睛凑近了观察窗，透过厚厚的特种玻璃，死死盯着里面。
巨大的模具型腔里，炽热的金属胚料正被无形的巨力缓缓挤压、拉伸、成形。
流动的金属液泛着刺目的橘红色光芒，如同炼狱深处沸腾的岩浆，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浪。
每一次冲压，都伴随着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的轰鸣，震得脚下焊死的钢板平台都在微微颤抖。
就是这里。
曾哥眯起眼，瞳孔里映着那跳跃的熔岩之色。
每次冲压到最后阶段，靠近核心导柱的位置，流动的金属光晕里，总会极其短暂地闪过一道诡异的、针尖大小的幽蓝光点。
快得像幻觉，却又固执地反复出现。
就是这玩意儿在作怪？
他调整着观察角度，脸几乎贴在了滚烫的观察窗玻璃上。
汗水流进眼睛，***辣的疼。
视野里，金属的洪流再次奔涌，橘红的光芒吞噬一切。
来了！
就在冲压行程即将结束的瞬间，核心导柱边缘的金属流里，那点幽蓝猛地一闪！
这一次，不再是针尖大小。
它膨胀了，像一滴深不见底的墨汁骤然滴入熔岩之海，瞬间晕染开来，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深邃无比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是无尽的黑暗，边缘则跳跃着令人心悸的幽蓝电弧，无声无息地疯狂旋转着，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彻骨的吸力。
曾哥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全身每一寸神经！
跑！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大脑发出尖啸般的指令，但身体却僵硬得如同锈死的齿轮，连动一下手指都成了奢望。
那幽蓝的漩涡仿佛拥有魔性，死死吸住了他的目光，吸走了他全身的力气，吸走了周围所有光与声的喧嚣。
世界在眼前被扭曲、拉长，飞速地向着那一点幽蓝的深渊塌陷。
“呃……”一声短促得几乎听不见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挤出。
最后的意识里，只有那冰冷、死寂、吞噬一切的幽蓝，无限放大，首至填满整个视野。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泥沼深处，挣扎着，一点一点向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