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身体却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
眼皮如同被强力胶水粘住,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刺目的光,毫无遮拦地扎进来。
不是车间里那种惨白冰冷的灯光,而是……一种原始的、灼热的、带着生命力的金色光芒。
他眯着眼,好半天才适应。
入眼的,是天空。
一片他从未见过的,澄澈得令人心悸的蔚蓝,高远得没有边际。
几缕絮状的白云慢悠悠地飘着,干净得不像话。
空气……空气里没有机油味,没有粉尘,没有金属被加热的焦糊气。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清新,混杂着浓郁的泥土腥气、腐烂树叶的微酸,还有一种……一种生机勃勃的草木清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奇异的甜润感。
他猛地坐了起来!
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眩晕感让他差点又栽回去。
他用力甩了甩头,手撑住身下。
触感不对。
不是冰冷的钢板,也不是水泥地。
掌心传来的是厚实、松软又带着韧性的……泥土?
还有枯枝败叶碎裂的细微声响。
他低头看去。
身下是厚厚的、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黑褐色,松软潮湿,散发出浓烈的泥土和朽木混合的气息。
巨大的、形态奇异的蕨类植物如同巨大的绿色伞盖,肆意伸展着羽状的叶片,几乎遮蔽了大半天空。
叶片边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穿透叶隙的阳光照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更远处,是参天的古木,树干虬结,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和不知名的藤蔓,有些藤蔓上还垂挂着碗口大的、色彩艳丽得诡异的奇异花朵。
空气湿润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粘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这是……原始森林?
亚马逊?
非洲丛林?
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不可能!
那种地方也不可能有这种……这种巨大到超乎常理的蕨类和藤蔓!
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掠过那些高耸入云的树冠,心脏猛地一沉。
那些树,形态怪异,枝叶繁茂得不可思议,阳光只能艰难地透过层层叠叠的缝隙,在地面投下破碎摇曳的光斑。
“操!
怎么回事?”
曾哥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挣扎着站起身,双腿一阵发软。
环顾西周,除了遮天蔽日的巨树和奇花异草,只有一片死寂。
没有机器的轰鸣,没有工友的吆喝,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鸟兽的悠长鸣叫,以及风吹过巨大叶片发出的、如同海浪般的沙沙声。
一种巨大的、被世界彻底抛弃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机器……事故?”
他努力回忆,脑海中只有那最后吞噬一切的幽蓝旋涡,冰冷、死寂、无边无际。
“爆炸?
我被炸飞了?”
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
工装外套被刮破了好几处,露出里面的T恤,手臂和小腿上有些擦伤和淤青,***辣地疼,但似乎没有严重的伤口。
这不合常理!
那么剧烈的爆炸……怎么可能只受这点皮外伤?
而且,这鬼地方是哪里?
“有人吗?”
他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声音在巨大的林木间回荡,显得格外微弱和孤单,很快就被无边的绿意吞没,连一丝回音都没有。
恐惧感更重了。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工装裤的口袋,那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里面总是揣着几样吃饭的家伙。
一个便携式强光手电筒,一块擦汗用的旧毛巾……还有一把沉甸甸的、陪伴了他好几年的不锈钢扳手!
这是他最趁手、也最有安全感的工具。
当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冰冷坚实的金属质感时,曾哥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一把将那东西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入手沉重,依旧是熟悉的份量感。
但……曾哥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这绝不是他的扳手!
那熟悉的、带着使用痕迹的银灰色不锈钢光泽消失了。
握在手里的,是一个……三足两耳的、造型极其古朴的小鼎!
鼎身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非铜非铁,触手温润,却又带着金属的冰凉。
鼎壁上布满了细密繁复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纹路,那纹路仿佛活物般,在暗金的底色下极其缓慢地流动、变幻着。
更诡异的是,鼎的内壁并非实心,而是如同深邃的星空,一片混沌的、缓缓旋转的幽暗,中心处一点极其细微的蓝芒,如同遥远的星辰,若隐若现。
一股难以形容的、苍凉而沉重的气息,从这不过巴掌大的小鼎中隐隐透出,仿佛承载着万古的时光。
“这……”曾哥彻底懵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甚至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尖锐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的不锈钢扳手,在穿越到这个鬼地方后,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个……古董小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