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陈海
浓烈,霸道,带着一种宣告死亡或隔绝生机的冷酷意味。
每一次无形的“呼吸”,这气味都更凶猛地侵蚀着他,带来一种沉溺于冰水深渊的窒息感。
紧随其后的是声音,一种单调、冰冷、带着金属质感的“滴…滴…滴…”,精准地切割着时间,也切割着他残存的清醒。
它像一把无情的刻刀,在死寂的黑暗中反复镌刻着两个字——囚徒。
他想动,哪怕只是蜷缩一下脚趾,或者眨动一下眼皮,驱散这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地狱和那催命的滴答声。
然而,命令如同泥牛入海。
身体不再是熟悉的血肉之躯,而是凝固了亿万年的冰冷岩石,沉重、坚硬、彻底背叛了他。
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焊死在无形的铁砧上。
他成了自己躯壳里最绝望的囚徒,连抬一下眼皮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无边无际的束缚感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如同沉入万米海沟,无形的海水带着千钧之力将他死死摁住。
喉咙里插着异物,冰冷的塑料管道无情地探入,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种被强行侵入的强烈不适和微弱的反呕感。
更深处,头颅内部,一波强过一波的剧痛猛烈地锤击着。
那不是锐利的切割,而是沉重、钝厚的撞击,一下,又一下,仿佛有柄无形的巨锤,正对着他的脑髓反复夯砸,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砸成碎片。
痛苦在黑暗里无声地咆哮、翻腾。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剧痛深渊里,记忆的碎片如同海底被引爆的火山熔岩,狂暴地喷涌而出,瞬间将他淹没!
刺眼!
两束惨白、带着死亡气息的强光,撕裂了意识中的黑暗,瞬间占据了一切!
紧接着是尖锐到能刺穿灵魂的刹车嘶鸣,金属被巨力撕扯、扭曲、断裂的恐怖巨响,如同怪兽濒死的咆哮!
玻璃的爆裂声清脆而致命!
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身体,狠狠砸向冰冷的方向盘……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从身体每一个角落炸开!
一张脸!
在意识风暴的漩涡中心,一张脸骤然浮现,清晰得如同烙印。
宽额头,高颧骨,线条冷硬得如同刀削斧劈。
本该是威严的剑眉下,那双眼睛却深陷在阴影里,眼神阴鸷、冰冷,像蛰伏在幽暗洞穴深处的毒蛇,死死锁定着他,里面翻腾着毫不掩饰的、***裸的杀意!
祁同伟!
画面急速切换,带着眩晕的残影。
堆叠如山的蓝色卷宗,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垒成沉默的堡垒,散发出纸张特有的陈旧油墨气息和未解之谜的沉重压力。
卷宗旁,一张照片——父亲陈岩石。
老人的脸庞沟壑纵横,如同被风霜反复雕琢过的岩石,每一道皱纹里都刻满了忧虑,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像淬了火的铁,穿透照片的平面,首首刺入陈海的意识深处,里面燃烧着永不妥协的刚毅火焰。
最后,是信息洪流,庞大、复杂、带着宿命般的冰冷感,汹涌地冲刷着他残存的认知堤坝——汉东省错综复杂的权力版图,京州市波谲云诡的政商风云,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一个个或光明或黑暗的名字,连同他们的命运轨迹、隐藏的秘辛、未爆的雷区……《人民的名义》!
所有剧情细节,如同解压的巨型文件,瞬间在他意识中轰然展开!
震惊!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灵魂的核心,整个意识宇宙都在剧烈震荡。
穿越?
附身?
植物人?
这些只存在于荒诞小说里的词汇,此刻成了他无法挣脱的冰冷现实!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一个现代的灵魂,竟然被困在这具名叫“陈海”的、被判定为植物人的躯壳里!
愤怒!
紧随震惊之后,是焚天煮海的滔天怒火!
这股怒火并非来自现代灵魂的旁观者义愤,而是根植于这具身体最深处、来自原主陈海灵魂烙印的、最原始最狂暴的复仇烈焰!
祁同伟!
那张阴鸷的、带着杀意的脸,就是一切痛苦的源头!
被信任的同窗、并肩的战友,以最卑劣的手段谋杀!
这背叛,这谋害,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陈海(或者说,此刻融合为一的灵魂)的灵魂上!
恨意!
刻骨的恨意!
不仅是对祁同伟这具体的凶手,更是对那扭曲的、践踏公义与法律的***势力!
这股恨意如此浓烈、如此纯粹,在死寂的躯壳内无声地燃烧,几乎要冲破这血肉的牢笼!
绝望?
不!
在震惊、愤怒、仇恨的狂潮之后,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从灵魂的灰烬中涅槃而生——是决心!
是钢铁般的意志!
如同火山喷发后凝结的玄武岩,坚硬、冰冷、不可摧毁!
所有翻腾的情绪,最终都被这意志强行收束、锻打、淬炼成唯一的信念: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
复仇!
必须复仇!
让那些躲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血债血偿!
“我是陈海!
我被祁同伟谋害!”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尖锐的痛楚和无比的清晰,深深烙印在意识的最核心。
它不再是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而是点燃一切、驱动一切的复仇之火!
火焰在凝固的躯壳里无声地咆哮,照亮了灵魂深处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