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攥紧，冰凉的触感刺着掌心。
就它了。
他需要能量，迫切需要。
那几条野狗还在不远处啃咬着什么，发出令人牙酸的碎骨声。
他盯着它们，眼神冷静得像在评估军营里的粮草。
他在计算距离，计算自己这具身体残存的力量，计算如何用最小的代价，从狗嘴下抢到一点“食粮”。
就在他蓄力，准备爬过去冒险一搏时——“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短促的惨叫，从小路另一头传来。
野狗们受惊，呜咽着夹起尾巴逃开了。
曹操立刻缩回阴影最深处，只露出一双眼睛，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和他差不多干瘦的老乞丐，倒在地上，蜷缩着，发出痛苦的***。
他刚才似乎想偷偷钻进一个半塌的窝棚。
一个稍微壮实些的中年乞丐从窝棚里钻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碗，碗里似乎装着小半碗糊状的、散发着嗖酸气的东西。
中年乞丐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只有狰狞的警惕和一丝后怕。
他踹了地上的老乞丐一脚：“老不死的！
敢偷老子藏的口粮！
滚！”
老乞丐挣扎着，枯瘦的手抓住中年乞丐的脚踝，声音哀切：“……李三……行行好……就一口……我孙子……快不行了……你孙子死了关我屁事！”
李三又是一脚，狠狠踹在老乞丐胸口。
老乞丐闷哼一声，手松开了，像破布一样瘫软下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李三啐了一口，警惕地西下张望，看到没人注意——或者说，没人敢管——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破碗凑到嘴边，伸出舌头，极其珍惜地舔了一口那嗖臭的糊状物。
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幸福的满足感。
就为了这一口馊臭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的糊糊，一条人命，或者至少是半条，就这么没了。
阴影里，曹操静静地看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乱世之中，易子而食尚不稀奇，为一口吃食杀人，更是寻常。
他见过太多。
只是这个末世，将这种残酷放大到了极致，***得令人发指。
那李三舔了一口，似乎极度不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多吃。
他快速将破碗藏回怀里，又踢了踢地上彻底不动弹的老乞丐，确认他没反应了，这才骂骂咧咧地快步离开，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窝棚区。
周围重新陷入死寂。
只有风吹过破棚的呜咽声。
过了好一会儿。
曹操从阴影里慢慢挪出来。
他先警惕地观察西周，确认再无人影。
然后，他挪到那个老乞丐的尸体旁。
老人的眼睛还瞪着灰蒙蒙的天空，残留着最后的哀求和不甘，身体己经慢慢变冷。
曹操的目光没有在尸体上停留超过一息。
他的视线，落在了老人那只枯瘦、脏污的手边。
那里，掉落着一小块……黑褐色、看起来硬得像石头的东西。
似乎是刚才挣扎时，从老人怀里掉出来的。
也许是他本想拿去救孙子的最后口粮。
一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掺了无数杂质的麸皮饼。
曹操伸出手，没有丝毫犹豫，捡起了那块小得可怜的饼。
入手冰冷，坚硬。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死去的老人一眼，拿着饼，迅速退回之前的阴影里。
背对着尸体，他用身体挡住可能存在的视线，用那块锋利的陶片，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块饼分成更小的两份。
将其中一份更小的，塞进嘴里。
另一份稍大一点的，仔细藏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饼粗粝得像沙子，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霉味和苦味，几乎刮伤了喉咙。
他面无表情，用尽全身力气，用唾液艰难地湿润它，一点点咀嚼，吞咽。
像一头沉默的野兽，在冰原上吞下维系生命的最后一点能量。
每一口，都伴随着喉咙被割裂般的疼痛。
和一种冰冷的、重获力量的实感。
他活下来了。
以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