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十八号储物柜
或者说，她根本没能做出一个清晰的回答。
在江熠平静而坚定的注视下，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等她回过神来，人己经跟着江熠走进了教学楼一楼西侧那间几乎被人遗忘的自习室。
这里曾是学校的老阅览室，后来新图书馆建成，这里便废弃了。
只有几排老旧的书桌和椅子还孤零零地立着，窗户上积着一层薄灰，让投射进来的夕阳都变得温柔而模糊。
“这里平时没人来。”
江熠放下自己的书包，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确实，对林墨来说，一个安静、无人打扰的角落，能让她稍微感到一丝安全感。
她拘谨地在江熠对面的位置坐下，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惨不忍睹的物理试卷，像是在呈上自己的罪证。
江熠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只是拿过卷子，又从书包里抽出一支黑色的水笔和一张草稿纸。
“我们从这道题开始。”
他的手指点在试卷上，“你的第一步，用能量守恒来切入，这个思路很大胆，也很聪明。
大多数人会首接套用动量定理。”
林墨愣住了。
她以为迎来的会是劈头盖脸的“这里错了，那里不对”，却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肯定。
这道题，她当时确实是灵光一闪。
常规的方法她忘得七七八八，索性就用了自己唯一能想到的角度去试。
她以为那只是歪打正着后的胡写乱画。
“但是，”江熠的话锋一转，水笔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你在计算感应电动势的时候，忽略了导体棒自身旋转切割磁感线产生的部分。
你看这里……”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朗而沉稳，没有老师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他讲得很慢，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明了，仿佛在拆解一个精密的仪器，将内部复杂的结构一层层地展现在她面前。
林墨不知不觉间被吸引了进去。
她发现，那些曾经在她看来如同天书般的公式和符号，在江熠的笔下，似乎都变得有迹可循，有了逻辑和生命。
夕阳的光线穿过蒙尘的玻璃，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专注的神情，让林墨有些晃神。
原来，学霸的世界，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枯燥乏味。
当一个人能完全沉浸在某件事物中，并游刃有余地掌控它时，那种状态本身，就是一种光芒。
就像她在跳舞的时候一样。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出来，让林墨的心跳再次乱了节拍。
她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盯着江熠的侧脸走了神。
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着草稿纸上的推演过程。
江熠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或者说，他察觉了，但没有点破。
他讲完最后一步，将笔放下，问道：“听懂了吗？”
“嗯……嗯！
懂了！”
林墨连忙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那就自己重新做一遍。”
江熠将卷子和草稿纸推了回去，语气不容置疑。
林墨只好硬着头皮，拿起笔。
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刚才还如一团乱麻的题目，现在却变得条理分明。
她一步步地写下解题过程，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熠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翻开了自己的书。
自习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在光柱中舞蹈，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林墨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了。
江熠身上有一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气场。
和他待在一起，周围那些关于“仓库魅影”的嘈杂议论，似乎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十几分钟后，林墨终于完成了演算。
她有些不确定地将本子推了过去。
江熠拿过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完全正确。”
得到肯定的那一刻，一种久违的、小小的成就感，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泛起了圈圈涟漪。
林墨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扬起。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是她今天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而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江熠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印证着自己的某种猜想。
“你很有潜力，”他合上书，看着她说道，“只是不够自信，而且基础不牢。”
“我……”林墨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学习和……任何事情都一样，”江熠的话语意有所指，“想要做到游刃有余，基本功是第一步。
就像盖房子，地基不稳，再华丽的设计都是空中楼阁。”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
这话，凯哥也对她说过。
“你的Toprock看起来很花哨，但下盘不稳，律动感是散的。
基本功不练好，你永远只是在模仿，跳不出自己的东西。”
两段不同的话，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指向了同一个核心。
她看着江熠，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林墨却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
他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没有说破，而是选择用一种更温和、更隐晦的方式来点醒她。
为什么？
林墨不明白。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江熠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哦，好。
今天……谢谢你。”
林墨也连忙跟着收拾。
“不用。”
江熠将书包甩到背上，动作干净利落。
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林墨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一楼西侧走廊尽头，第十八号储物柜，密码是星城一中的建校年份。
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说完，他便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林墨一个人愣在原地。
第十八号储物柜？
需要的东西？
林墨的心里充满了巨大的问号。
她犹豫了片刻，强烈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迟疑。
她背上书包，快步走到了一楼西侧走廊的尽头。
果然，那里有一排被废弃的铁皮储物柜，锈迹斑斑。
她找到了标着“18”的那个，柜门上挂着一把老式的密码锁。
她深吸一口气，试探着拨动数字盘，输入了星城一中的建校年份——1951。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缓缓拉开吱呀作响的柜门，看清里面东西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储物柜里没有书，没有卷子，只有一对崭新的、专业级的护膝，一卷医用运动绷带，还有一瓶进口的活络喷雾。
在这些东西下面，还压着一张小小的便签纸。
林墨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纸，上面是江熠那龙飞凤舞却又极具辨识度的字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地基要稳，先学会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