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湖心淬毒他们都说,那年的琼林宴,湖水冷得能冻碎魂魄。而我,林灼,
国公府曾经最耀眼的嫡女,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我的亲生母亲和舅母联手,
推入了那彻骨冰寒之中。冰冷的湖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瞬间刺透华美的宫装,
裹挟着初春的恶意,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口鼻,剥夺我仅存的呼吸。
繁复的裙裾不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沉沦的枷锁,拖拽着我,不断向下,
向下……仿佛要直坠幽冥。水波咕咚的声响在耳膜边放大,
取代了岸上的丝竹管弦与虚伪欢笑。死亡的阴影冰冷地缠绕上来。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
放弃挣扎,任由黑暗吞噬的刹那——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箍住我的腰肢,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破开重重水障,硬生生将我拽离那无间地狱。咳……咳咳咳……
破水而出的瞬间,我剧烈地咳嗽,肺腑如同火烧,冰冷的空气灌入,带来刺痛的生机。
视线被水模糊,一片朦胧。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睛。近在咫尺,清冷,
深邃,宛若寒潭,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难辨的情绪。可就在那电光火石的四目相对间,
我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丝来不及彻底掩藏的……惊惶?是他。顾之年。新科状元郎,
天子新宠臣,风光无两。也是……三日前,在金銮殿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用最残忍的话语,将我一腔赤诚真心碾落成泥,断言昔日种种,不过戏耍的负心人!
他救了我。可他,也早已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另一种方式,彻底地毁了我。曾几何时,
我是真的,一字一句,全都信了他的。记忆像破了闸的洪水,在冰冷与窒息退去后,
汹涌地拍打着我几乎停滞的心房。那年上元灯会,京城火树银花,彻夜不熄。
我耐不住府中寂寞,拉着贴身丫鬟偷溜出府,一头扎入熙攘鼎沸的人间烟火里。
就是在那个最大的灯谜摊前,我看见了那个青衣落拓的少年。他身姿挺拔如松,
侧脸线条清俊冷冽,明明站在最热闹的地方,周身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气质清冷得如同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却又偏偏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鬼使神差地,我停在他身边,
看着他对着一个颇为刁钻的灯谜凝眉思索。那谜底,
恰巧是我前几日刚在父亲书房翻看杂书时见过的。我脱口而出。他蓦地回头,
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待看清我的模样后,那讶异缓缓化开,如同春水破冰,
漾起浅浅的、却足以令人眩目的笑意。小姐大才。他拱手,声音清润温和,
像上好的玉磬轻轻敲响,落在我的心尖上。就这一眼,这一声。
我这国公府里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嫡千金,平日见了那么多王孙公子都不曾心动,
却偏偏对着一个寒门学子,一头栽了进去,万劫不复。他是寒门学子顾之年,
我是世家贵女林灼。云泥之别,门第天堑?那时的我,骄傲又天真,哪里会在乎这个。
我心悦他,便觉得全世界都该为我的真心让路。我知道他家境清贫,
便偷偷拿了父亲珍藏的古籍孤本,谎称是自己多买的,硬塞给他;听说他求学艰难,
我便动用国公府的关系,为他寻觅引荐良师;在他挑灯苦读的无数个深夜,
我甚至学会了翻墙爬树,只为了提着一盅热腾腾的、熬了许久的羹汤,
送去他栖身的简陋客栈。月光如水,洒在他清隽的侧脸上。他放下书卷,握住我微凉的手,
眼神是我从未在任何男子眼中见到过的专注与温柔。灼灼,他唤我的小名,
声音低沉而缱绻,遇见你,是我顾之年三生之幸。待我高中,必三书六礼,凤冠霞帔,
堂堂正正迎你为妻。此生,绝不负你。我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觉得满心满眼都是甜的,像是将全世界最甜的蜜糖都捧在了手心。我信了。全心全意,
毫无保留。第三章:金銮碎心。然而,现实总会用最锋利的方式,戳破幻想的泡沫。
糖衣剥落,内里是见血封喉的穿肠毒药。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风光无限。
我挤在欢腾的人群里,看着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红衣墨发,俊逸得如同九天谪仙,
比往日更加夺目,吸引了所有京城女子的爱慕目光。我心如擂鼓,满心骄傲,
又满心期待地等着。等着他来实现那个月下的诺言,等着他骑着高头大马来我家提亲。
等啊等,等过了游街,等过了琼林宴,却没等来提亲的聘礼,只等来了宫墙拐角处,
他刻意留下的偶遇。以及,那比数九寒冰更刺骨的眼神,和淬了毒的话语。林小姐。
他开口,声音冷淡疏离,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我心中咯噔一下,
强笑着上前:之年,你……话未说完,便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
林小姐莫非还将那些玩笑话当了真?他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目光轻蔑地在我因期待而泛红的脸颊上扫过,你我身份云泥之别,
若不是为了借你国公府的资源人脉,为我科考铺路,我岂会与你周旋?我如遭雷击,
愣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接近你,哄着你,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心脏,如今我已登天子堂,前程似锦,
你于我,还有何用?他顿了顿,语气轻慢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戏耍了你,是我不对。
但谁让你,他上下打量我,眼神冰冷,那么好骗呢?字字如刀,句句穿心。我看着他,
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一丝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全然的冷漠、厌恶,以及功成名就后对垫脚石的鄙弃。世界在我眼前轰然崩塌,
所有的色彩和声音瞬间褪去。我看着他决绝离开的挺拔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出血痕,
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心里的痛,已经盖过了一切。第四章:至亲算计与水中绝望。
我不知道是如何失魂落魄地回到国公府的。巨大的悲痛和羞辱感淹没了我,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整整三天,水米不进。眼睛肿得像核桃,心像是被掏空了一个大洞,
呼呼地漏着冷风。就在我稍稍能喘过气,试图思考这一切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时,
母亲和舅母的局,来得又快又狠。她们早就想让我嫁给舅母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我的表哥——一个吃喝嫖赌、欺男霸女,甚至在内帷养了一堆娈童的烂泥!只为亲上加亲,
进一步巩固他们家族的权势。我以往因心系顾之年,对他们的提议屡次抗拒,
她们便也按捺不动。如今,我失了顾之年的心的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
她们见我价值大跌,便彻底失了耐心,决定用最龌龊的方式逼我就范。琼林宴上,
我被迫盛装出席,魂不守舍。舅母亲热地挽着我的手臂,母亲在一旁笑着附和,
硬是将我拉至船头赏景。我还沉浸在顾之年带来的剧痛与迷茫中,心神恍惚,
猝不及防间,背后一股大力猛然传来!我甚至来不及惊呼,便直直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求生的本能让我拼命挣扎,湖水呛入气管,带来火烧火燎的痛楚。模糊间,我挣扎着向上看,
竟似乎看。到了母亲趴在船舷边,脸上闪过一丝快意和冰冷的算计!那一刻,
我的心比湖水更冷。然后,便是顾之年跳下来,救了我。众目睽睽,他浑身湿透,
紧紧抱着同样衣衫尽湿、曲线毕露的我。肌肤相贴,名节尽失。流言蜚语瞬间能杀人于无形。
为了平息舆论,保全两国公府和状元郎那点可怜的颜面,一道冰冷的圣旨颁下,赐婚。
多么可笑。他刚刚羞辱了我,转身却又不得不娶我。第五章:新婚冰狱。没有喜悦,
没有期待,只有铺天盖地的屈辱和荒谬。新婚之夜,红烛高燃,滴落的烛泪像极了我的心血。
他连我的盖头都未曾掀开。喜娘和丫鬟们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林小姐。
他站在新房门口,声音比那日琼林宴的湖水更冷,没有丝毫温度,这桩婚事因何而来,
你我心知肚明。非你我所愿,实乃无奈之举。我的心早已在他金銮殿外的羞辱中死过一次,
此刻竟感觉不到更多的痛,只剩下麻木的冰冷和翻涌的恨意。今后,你我分房而居,
互不干扰。人前做戏,人后陌路。他语气平淡地宣布,如同在处理一桩最无聊的公务,
待风头过去,时机合适,我自会予你和离书,还你自由。他叫我林小姐。
在新婚之夜,对着他明媒正娶虽是赐婚的妻子。我猛地自己扯下那顶奢华的盖头,
直视着他,努力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和颤抖,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甚至带上一点和他相似的冷:正合我意,顾大人。第六章:南下行途与诡异割裂。
我们就这样相敬如冰地踏上了南下赴任的旅程。一路南下,风景渐次不同,
而他对我的态度,始终如一地冷漠疏离。同乘一辆马车,他能全程闭目养神,
不与我说一个字;入住驿馆,必定要两间上房,泾渭分明。
我却不再是那个被爱情冲昏头脑、遭遇背叛便只会哭闹崩溃的林灼了。
极致的痛苦足以催人蜕变,将天真娇纵淬炼成坚强隐忍。恨意支撑着我,
但我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观察他,观察这桩荒唐婚姻背后的蛛丝马迹。我发现,
他的冷漠似乎并非毫无缝隙,甚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割裂。途中马车曾意外惊马,
车厢剧烈颠簸,我险些撞上车壁,是他第一时间迅捷地伸手,将我拉至安全角落。
待马车稳住,他又立刻松开,恢复冷漠,仿佛方才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我夜间浅眠,
驿馆窗户老旧,偶尔会被风吹开。几次模糊间,我似乎总能在窗外看到他一闪而过的身影,
像是在确认什么。有一次我南下水土不服,胃口不佳,
随口对丫鬟提了一句想吃点清淡的江南小菜。次日用餐时,
桌上便赫然出现了几道精致合口的清淡菜式,绝非驿馆厨子的手艺。我问起来,
丫鬟只含糊说是大人吩咐准备的。这些细微之处,像投入冰湖的小石子,
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更重要的是,一次夜宿官驿,我因心绪不宁难以入睡,起身散步,
偶然在他书房外,听到他与带来的心腹低声交谈。夜风送来了零碎的词句:父亲……
、冤死……、调查须谨慎……、国公府……、证据……以及,
我母亲家族的姓氏!一个模糊却惊人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入我的脑海:他接近我,羞辱我,
乃至此刻古怪的行径,或许都与他父亲的死有关?而我的母亲家族,甚至我的母亲,
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所以,金銮殿外的羞辱,是他复仇计划的一部分?娶我,
也不是为了负责,而是为了更方便接近我的母族,调查真相?这个猜测让我如坠冰窟,
四肢发冷。若真是如此,那我算什么?一颗被利用得彻彻底底,
连真心都被践踏成复仇筹码的棋子?第七章:暗流涌动与裂痕初显。得知这个可能的真相,
我心中的恨意没有减少,反而奇异地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冷静、更尖锐、更清醒的力量。
我不再被动地承受他的冷暴力。我开始偶尔无意地在他面前提及一些关于母亲家族的事,
提及舅父在朝中的权势,甚至不小心流露出一些我对母亲和舅母设计我的怨愤。
我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他的眼神开始出现细微的挣扎和动摇。有时,他会看着我,
目光复杂,仿佛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那冰冷的伪装,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似乎……也在他自己的调查中,逐渐发现了我对父辈恩怨可能一无所知,并且,
在我母亲和舅母的算计中,我同样是一个可怜的、被牺牲的棋子?一次南下途中,
不幸遭遇山匪袭击。对方人多势众,目标明确,直冲顾之年的车驾而来。刀光剑影间,
一片混乱。混乱中,一个山匪的刀竟直直向我砍来!我吓得僵在原地。电光火石间,
原本正在与匪首缠斗的顾之年,竟不顾自身安危,猛地扑过来,将我狠狠推开!那刀,
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瞬间鲜血淋漓,伤口狰狞可怖。匪徒最终被侍卫击退。驿馆房间内,
灯烛摇曳。我咬着唇,手指不可避免地颤抖着,替他清洗包扎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气氛压抑而沉默。他忽然抬起另一只未受伤的手,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声音因失血和情绪而沙哑异常:为什么……为什么推开你?还是为什么恨你?
又或是……为什么命运如此弄人?他没有问完。夜色深沉,
我们之间的坚冰仿佛在那血腥气和短暂的肢体接触中,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全然的冰冷,偶尔会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痛苦、挣扎,
以及……一丝让我心惊的怜惜?真是天大的讽刺。第八章:真相狰狞与危机骤临。
就在这诡异莫测、暗流涌动的气氛中,我们抵达了江南任上。他忙于公务,但我知道,
他暗中调查父亲死因的行动更加紧锣密鼓。我也没有闲着。
我动用了我仅剩的、属于国公府千金的人脉和资源避开母亲和舅母的耳目,
开始凭借自己的方式暗中调查往事。真相的碎片逐渐被拼凑起来——多年前,
一桩震惊朝野的江南漕运贪墨案,顾之年那时任地方小官的父亲,竟被推出来做了替罪羊!
案件草草了结,顾父被押送京城,不久便惨死狱中。
而当年经办此案、事后获利最大、迅速填补了漕运肥缺的,似乎正是我那位位高权重的舅父!
我的母亲,或许也知情,甚至利用国公府的势力,参与了掩盖?我握着调查得到的零星证据,
手脚冰凉。所以,这一切,真的都是一场报复。我只是他复仇路上,
一枚被轻易利用又随手丢弃的棋子?那此刻他偶尔流露的复杂,又算什么?良心不安?
直到那一夜。他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和凛冽的寒气深夜归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眼神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凌厉。他的衣袖破了,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斗。你快走!
他甚至来不及处理伤口,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失态,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
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离开这里!立刻!回京城去!或者去任何安全的地方!
我被他眼中的恐惧和急切惊住了。事情远比我想的更可怕!我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他声音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能连累你!你快走!那一刻,
所有过往的欺骗、羞辱、冷漠,
与此刻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和保护欲剧烈地冲突、碰撞!
我看着他还在渗血的伤口,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那真切的惊惶,忽然间,全都明白了。
他不是在演戏。连累?我怔愣片刻后,忽然笑了,
或许是这漫长煎熬时光里第一个真心的笑,却冷冽如刀,
带着无尽的嘲讽和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解脱,顾之年,从你跳下湖救起我,
导致我们被迫绑在一起的那刻起,我就已经被你拖进这浑水里了!我迎上他震惊的目光,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现在才想起来要让我独善其身?晚了!第九章:联手破局。
我告诉他,我知道了一切。我知道了他父亲的冤屈,知道了他接近我的真实目的,
知道了他那深埋心底的仇恨和他的不得已。我看着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快意。顾之年,你欠我的,不止一句道歉。我的眼神锐利,
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娇娇女,但现在,不是算这些陈年旧账的时候。下一刻,
我亮出了我的筹码——这段时间,我凭借国公府千金的身份和暗中的调查,
掌握了一些他可能缺少的、能真正钉死我舅父的关键人证线索和物证方向。仇,要报。
但得用我的方式。我语气斩钉截铁,你想独自逞英雄,
然后让我背负着罪人家属的名头苟活于世?还是想亲眼看看,
被你们所有人一再轻视、算计、利用的女人,是怎么把你们费尽心机想掩盖的东西,
亲手掀个底朝天的?他震撼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人。
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难以置信、愧疚、担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