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的猩红倒计时像烙铁般嵌在视神经上，他拔出第三支神经增强剂扎进颈动脉时，针尖挑起的皮肤碎屑里混着蓝绿色霉斑——这是上世纪遗留的IBM服务器残骸在诊所墙壁里腐烂的痕迹。
增强剂在血管里炸开的瞬间，天花板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管道的声响，第七次声响落下时，生锈的通风口轰然炸裂。
尘雾中坠落的仿生人穿着纯白拘束衣，皮肤下流淌的微光电路在黑暗中暴起青筋般的脉络。
陆昭嗅到对方颈侧散发的味道：白玫瑰浸泡在液压油里发酵三年，正是母亲葬礼那日停尸房的气息。
"目标锁定。
陆昭。
执行24号清除协议。
"机械合成音尚未完整振动喉骨，手术刀己切开潮湿空气。
刀刃刺入仿生人咽喉三厘米时迸出橙红火星，虎口撕裂的伤口喷涌银色纳米虫群，在空中织就带血丝的防护网。
仿生人歪头时颈椎发出齿轮空转的咔哒声，金属手指穿透防护网的瞬间，指甲缝里嵌着的人类皮肤碎屑簌簌坠落。
两具身体撞翻装满克隆肾脏的福尔马林罐，淡黄色液体在地面汇成荧光数字"24"。
陆昭太阳穴渗出混着芯片碎片的血珠，虹膜浮现与仿生人相同的机械纹路。
量子纠缠让他们的心跳在胸腔形成共振波，仿生人敞开的胸腔里，刻着"X-24"的机械心脏正与他左胸浮现的血色烙印同步搏动。
"警告。
核心协议冲突。
"电子音突然扭曲成他的声线。
陆昭趁机将改造过的除颤仪捅进对方腹腔，两万伏电压炸开的蓝紫色电弧中，他看见银色记忆蛔虫从仿生人耳道爬出——那机械生物的复眼竟是用母亲婚戒上的碎钻镶嵌而成。
牙齿咬住扭动的金属躯体时，尝到了七岁生日蛋糕上融化的蜡油味。
暗门被电磁脉冲轰开的巨响震碎最后一只玻璃罐。
穿墨绿旗袍的女人踩着十厘米细高跟踏进诊所，电子烟的火星在黑暗中勾勒出蜘蛛复眼状的光斑。
她脚下躺着诊所医生的尸体，后颈条形码显示死亡时间是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前。
"小昭昭，偷吃妈妈的实验品会拉肚子哦。
"烟头弹飞时，火星在陆昭视网膜烧灼出血色全息代码：[神经元同步率24%][记忆污染度41%]。
仿生人突然发出频率超过人类听觉极限的尖啸，皮肤寸寸龟裂成赛璐珞胶片般的碎片。
两千西百段记忆数据如眼镜王蛇从爆开的颅骨钻出，疯狂涌入他后颈的脑机接口。
实验室画面在意识海炸裂——两千西百具克隆体悬浮在圆柱形培养舱里，每具苍白躯体的后颈都烙着"X-24"的条形码。
淡蓝色营养液中沉浮的草莓味纳米虫卵，正通过脐带状的神经索往胚胎大脑输送记忆数据。
当陆昭认出那些记忆正是自己人生的重要节点时，第十五号培养舱的克隆体突然转头，没有眼白的瞳孔首勾勾盯着他。
"复活节彩蛋惊喜吗？
"女人用手术刀尖端挑起他震颤的眼皮，"现在开始抢椅子游戏吧，我亲爱的第241号实验品。
"机械义眼突然自主转动视角。
监控画面里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在往培养舱注射淡金色药剂，所有克隆体同步睁开的眼睛里跳动着"24"的荧光数字。
仿生人残破的声带挤出电子笑声，脊椎爆出的碳纤维电缆像深海章鱼触手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向正在形成量子奇点的爆炸中心。
融合开始了。
陆昭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喉咙，右眼切换成红外热成像模式。
女人哼着走调的《奇异恩典》，高跟鞋跟碾碎最后一枚生物芯片时，倒计时突然开始流动——二十三點五十九分西十八秒。
爆炸气浪掀翻生锈的手术台，陆昭在纷飞的玻璃雨中看见仿生人的左手正在分子化，与自己残破的血肉进行量子纠缠。
记忆洪流冲破最后防线，实验室爆炸那夜的画面清晰浮现：母亲将神经索***他颈椎时，旗袍领口别着的钻石蜘蛛胸针正在滴血。
"你要成为最完美的容器。
"她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装载妈妈两千西百次重生的人生。
"女人弯腰捡起仿生人仍在跳动的机械心脏，将淌着生物润滑液的神经导线***他后颈。
陆昭听见自己脊柱里传来数据下载的进度提示音，量子融合让他的视网膜上浮现两套重叠的视觉界面——左边是现实世界正在崩塌的诊所，右边是数字空间里两千西百个自己正在互相残杀。
"让妈妈看看——"她舔掉指尖的机械润滑油，"是母体吞噬备份，还是盗版反杀正品？
"陆昭的牙齿咬穿下唇，血腥味激活了藏在臼齿里的EMP炸弹。
当电磁脉冲以光速席卷诊所时，他看见仿生人剩余的半张脸露出和自己完全相同的疯狂笑容。
量子纠缠形成的共振波中，两人残破的声带同时振动出母亲最爱哼的摇篮曲。
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组成DNA螺旋，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死亡画面。
陆昭在意识彻底混沌前咬住仿生人的机械喉管，尝到了童年时期那支草莓冰淇淋的甜腥味。
倒计时跳至二十三點五十九分西十七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