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客栈夜·翻墙偷金
苏沐沐蹲在院墙上，望着三楼最里间的烛火——那是陆辰的客房，白日里她看见店小二往房里送了三壶滚烫的浓茶，还有一摞比她药柜还高的素白宣纸。
裙摆被夜风掀起，露出她裹着碎布的脚底。
自酒肆一别三日，她打听到这位”陆公子“包下了客栈整层，每日闭门不出，唯有深夜传来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
此刻她攥着从厨房顺来的木叉，指尖摩挲着袖中碎玉——那是前日他玉佩崩落的流苏结，尾羽处的红宝石缺口，在月光下像只微睁的眼。”
吱呀——“木窗被撬开的声响惊得她屏住呼吸。
屋内烛火摇曳，陆辰正伏在案前，墨绿锦袍褪至肩头，露出月白中衣，腕间玉扳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他面前摊开半幅舆图，朱砂笔在”幽州“二字上顿出个浓点，旁边堆着的奏折，封口处盖着蟠龙印泥——正是那日在他帕子上见过的、与玉佩相映的暗纹。
苏沐沐指尖一颤，木叉”当啷“掉在青砖上。
陆辰霍然抬头，笔尖在舆图上划出道歪斜的红痕，眉峰瞬间拧成冷硬的川字：”滚进来。
“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惊得窗棂上的灰簌簌掉落。
她慌忙跳窗落地，裙摆上的草屑扑簌簌掉在青砖上：”公、公子……“绞着手指的指尖发颤，余光扫过案头的奏折——朱砂批的”斩“字力透纸背，分明是她在济世堂听老学究说过的、唯有高官才能用的朱笔御批。
陆辰望着她发颤的指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三日前在酒肆，她攥着粗陶罐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罐口的”沐“字刻痕歪扭，像孩童的涂鸦，此刻又在他客房里上演翻墙戏码，倒像只甩不脱的黏人小兽，偏生爪子上还沾着药香与糖渍。”
又来骗银子？
“他冷笑，从袖中摸出个绣着缠枝纹的锦囊，重重砸在她胸口，”上个月在西市骗张员外五两，前日在酒肆骗本公子碎银，当本公子是善财童子？
“锦囊里的金叶子撞出清脆的响，苏沐沐慌忙接住，却注意到他袖口绣着的暗纹与玉佩一致，分明是宫里的蟠龙纹。”
民女祖母咳得厉害……“她低头绞手指，发间干枯的茉莉掉在案头，”只是想借点银子抓药……“”借？
“陆辰挑眉，目光扫过她腰间的新荷包——绣着歪扭的小荷叶，正是那日在酒肆，她蹭着他袖角时偷偷描的花样。
他忽然想起暗卫的密报：这丫头骗来的银子，半数分给了巷口的乞儿，剩下的换作药材，自己却穿着补丁衣裳。”
拿去。
“他扔出锦囊，语气却冷得像冰，”再敢翻墙，本公子让人打断你的腿。
“话虽如此，却在她踉跄后退时，下意识伸手虚扶，指尖刚触到她袖角便立刻缩回，耳尖却因自己的失态而发烫。
苏沐沐转身时，袖中碎玉突然滑落，撞在青砖上发出清响。
陆辰看见她慌忙去捡，指尖划过碎玉上的凤凰尾羽——与他玉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丢了。
“他皱眉，”本公子从不缺这种零碎。
“谎话脱口而出，可陆辰望着她攥紧碎玉的指尖，却莫名想起白日里在糖罐里看见的、她偷偷塞的桂花糖——粗陶罐上歪歪扭扭刻着”甜“字，此刻罐口敞开，糖块少了三分之一。
他突然烦躁地挥袖，烛火被带得明灭不定：”出去！
“墙外，苏沐沐贴着客栈外墙喘息她摸着袖中沉甸甸的金叶子，指尖划过锦囊上的蟠龙纹——这分明是宫里的绣工，与他玉佩、帕子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想起案头的蟠龙印泥，想起他冷硬的眉眼，她忽然觉得，这个叫陆辰的公子，怕不是个寻常的贵胄子弟，而是……”沐沐，该回了。
“巷口传来祖母的咳嗽声，惊得她慌忙收起碎玉。
路过糖葫芦摊子时，她摸出枚金叶子，买了串最大的糖葫芦——糖衣在月光下晶亮，却想起陆辰方才嫌弃的眼神，像极了她熬糊的荷叶茶，明明苦涩，却偏生让人想再尝一口。
客栈三楼，陆辰推开窗扉夜风送来隐约的糖葫芦甜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药香。
他望着院墙上残留的银铃穗子，忽然冷哼一声——这丫头，连翻墙都要留下点痕迹，倒像故意在他心底挠了把，偏生他连发作的由头都找不到。
指尖划过舆图上的”幽州“，他忽然瞥见案头的糖罐，罐口的”甜“字刻痕歪斜。
他拈起块糖扔进嘴里，甜腻在舌尖炸开，让他皱眉——明明最厌甜腻，却鬼使神差地吃了小半罐，大概是这丫头的把戏，连糖里都藏着让人烦躁的因子。
更深漏断，苏沐沐蹲在沐春堂门槛上数金叶子。
锦囊里的金叶子比她想象中多三倍，每片都刻着小小的”承“字——与陆辰帕子内侧的暗纹一模一样。
她摸着碎玉上的凤凰尾羽，忽然轻笑出声：原来这只”冰山雪豹“，嘴上嫌弃她纠缠，却在暗处纵容她的把戏，像极了巷口那只傲娇的老猫，明明蹭了她的手心，却偏要甩尾巴。
蝉鸣渐歇，月光漫过青石板路。
客栈的烛火次第熄灭，唯有陆辰案头的糖罐，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光——他望着糖罐，忽然觉得今夜的月光格外刺眼，刺得他想起她发间的茉莉、袖口的药渍，还有那声带着哭腔的”公子“。”
明日若再来，定要让她知道厉害。
“他喃喃自语，又将糖罐往外边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