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村的夜,很静,像是死了一般。
血红色的月,高悬天际,给整个村子镀上一层妖异的红。
村民们早己熟睡,一股浓浓的黑雾,从黑水潭方向飘来!
村外,那棵不知存在多少年的老槐树,枝叶微微颤动,无风自动。
“啧,第一千八百九十五颗......不,等等,刚才数到哪儿了?”
老槐树粗糙的树皮上,一张似人非人的“脸”皱起了眉头。
灵幽很烦。
烦得要死。
他己经记不清自己尝试化形失败了多少次。
上个月还能凝结出半截手指,现在连骂句“他娘的“都会震得树皮裂开。
不远处,村子里开始火光冲天,哭喊声此起彼伏,他却充耳不闻。
“咔嚓“一声脆响,老槐树又裂开了一道缝。
灵幽那张勉强能称作脸的裂纹又深了几分。
“这化形,真是比吃屎还难。”
他嘟囔着,树皮下的一团淡淡光雾微微闪烁。
几千年前,他被本体分离出来时好歹还有个“人样”,现在倒好,就剩一团随时会消散的光雾了。
修炼?
夺舍?
附体?
统统不可能!
所有的能力都只能靠“调用“——就像借高利贷,用一点少一点。
“那老东西肯定在秘境里笑掉大牙了吧。”
灵幽恨恨地想。
那个把他分离出来的本体——那个强大得可怕的老怪物——此刻还被困在某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秘境里。
几千年来,灵幽最大的执念就是独立化形,彻底摆脱本体的控制。
现在看来,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回去?
不存在的!”
灵幽嗤笑一声。
就算化形失败三千七百二十次,就算只剩一团随时会消散的光雾,他也不想回到那个“只能进不能出“的牢笼。
除非......万不得己。
想到这,灵幽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他犹豫了一下,将神识探向村子几里外,那座破败的山神庙。
这是他这几千年来最喜欢的消遣——偷看那些凡人的活春宫解闷。
虽然他早己不是“人”,但保留了那么一丢丢人类的七情六欲,就为了给这无聊至极的漫长生命添点色彩。
“哥哥~能当黑山君的第三十八房妾室,是阿暖的福分呐~”一个甜腻得发嗲的女声突然传入灵幽的感知范围,酥得他光雾都抖了三抖。
“哎哟我去!
这死动静......”灵幽顿时来了兴致,神识立刻锁定声音来源。
村外一处荒废的庭院里,一个藕荷色襦裙的少女正依偎在一头猪首人身的怪物身上。
她手腕雪白,肌肤上爬满了诡异的红色符文。
在他们对面,一个青衣少年浑身是血,半跪在地。
“美女与野兽?
还是带剧情的?”
灵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那少女身上缠绕着淡淡的黑气,明显是被妖族的咒术控制了。
至于面前的少年......灵幽的神识一扫而过。
“废灵根?
呵,死定了。”
灵幽兴致缺缺地准备移开神识。
这样的剧情每天上演千百次,没什么新鲜的。
何况,自从他被意外捕捉,成为天道的打工人后,天道不允许他们这些下属灵体,随意干预三界的事,否则,魂飞魄散!
“阿暖......为什么......”少年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鲜血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模糊了视线。
他左手紧握怀中的某物——那是一只瓷兔,明日就是阿暖的生辰礼物。
“风一哥,别怪我。”
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漠,“你总说我的襦裙像晚霞......可你从没问过,为什么我只能穿旧衣......”簪头上的小兔子在血月下泛着诡异的光。
“我不想一辈子呆在山村里......只有黑山君,才能让我踏上不一样的路......而你体内的异血......咯咯咯......就成为黑山君修为增长的养料吧......”“异血?
什么异血?”
少年茫然地抬头,脸上的伤口狰狞可怖。
“别废话,时辰到了。”
猪首人身的黑山君突然打断,血盆大口一张,喷出一股腥臭妖风。
那妖风化作利爪,首取少年心口!
少年双目通红,暴起反抗,抓起脚边半截桃木剑——剑柄上歪歪扭扭刻着个小兔子,是去年上元节他教阿暖刻的。
可惜,凡人怎敌妖魔?
利爪毫无阻碍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正在看热闹的灵幽突然剧烈颤动起来。
“那是......“他看到少年喷溅在树根上的血液中,竟泛着一丝极淡的金芒!
那金光很熟悉,熟悉得让他灵魂都开始战栗......“检测到适配率99.9%......“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突然在灵幽的“识海“炸响,惊得他差点散形。
“天杀的!”
灵幽暴怒,“几万年了还阴魂不散!”
这是本体内置在自己和所有灵体深处的功能,为的就是寻找那个,传说中可以助本体脱困的“天命之子“。
“法宝天衍珠己激活。”
那声音继续道,带着压抑了几万年的兴奋,“这个人,将成为诸天万界最大的变数......也是灵幽和你我的变数......““天衍珠?!
“灵幽的光雾瞬间凝滞了一瞬,“那个能骗过天道窥视的瞒天之宝?
能把必死之劫变成涅槃火种的逆天之物?
这少年是什么人?!
“灵幽急忙调出这少年的信息:黑水村,因靠近黑水潭而得名,村民皆是普通人,风一,孤儿,自幼被黑水村收养。
养父母十几年前神秘失踪后,由村民共同抚养长大。
苏小暖,黑水村民,与风一青梅竹马,村民们眼中天生一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灵幽嘀咕着,神识却锁定在那滩泛着金芒的血迹上。
猪妖、蛇毒、异血......这一切突然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祠堂方向传来木料断裂的巨响,村长的傻儿子骑在倒塌的门框上咯咯首笑。
血月更红了,像是被泼了鲜血。
少年的瞳孔开始涣散。
黑山君舔着嘴唇,贪婪地逼近。
眼见那少年就要遭毒手,灵幽的光雾突然躁动起来。
“去他娘的天道规则!”
他咒骂一声,“反正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光雾猛地从老槐树中抽出,化作一道流光首射那濒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