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发烧,烧坏脑子后,被迫成了村里的动物纠纷调解员。今天张大娘家的鸡窝少了个蛋,
母鸡们在我耳边哭诉;明天李大爷家的猪情场失意,绝食***要我主持公道。
我不仅要听猫主子讲村中八卦,还要听麻雀牌天气预报指挥全村生产。
当全村的鸡鸭牛羊、猫狗鼠兔都把我当成唯一指定代言人时,
我只想问一句:“现在再烧一次,能把这个该死的功能关掉吗?”1头痛得要炸开。
这场高烧,差点让我装盒送回上海老家。挣扎着撑起身体,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窗外,
天刚蒙蒙亮。知青点的土炕冰冷,身上盖的薄被,挡不住东北初秋的寒意。
我这个被扔到这片黑土地的上海女知青。唯一的价值,
就是证明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句话有多么正确。正当我自怨自艾的时候,
一个尖锐的女高音猛地钻进我的耳朵。“挤什么挤!再挤老娘就下蛋了!别碰我新长的羽毛!
”我僵住了。知青点的院子里养了十几只鸡,平时除了“咯咯哒”,就是“咯咯哒”。
这字正腔圆的声音,一股子泼妇骂街的气势。我一定是还在发烧,出了幻觉。
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声音甩出去。一个慵懒的男中音又响了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
“白菜帮子……真香……嘿嘿嘿……”这声音,是从猪圈传来的?我捂住了耳朵。不,
我不听,王八念经。可声音根本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在我脑子里播放的。“汪汪!
那家的婆娘又穿新裤子了,布料不错!汪!”“呸!裤子有什么好,昨天给我一块骨头,
上面半点肉丝都没有,抠门玩意儿!汪汪!”院子门口,两条土狗正对着路过的村民,
进行着一番关于裤子布料和骨头含肉量的激烈讨论。完了。我疯了!劳累过度,营养不良,
加上一场要命的高烧,我的大脑终于不堪重负……我连滚带爬地摔下土炕,
冲到睡在隔壁的张兰床边,使劲摇晃她。“张兰!张兰!你快醒醒!
”张兰被我晃醒一脸迷茫:“简林舒?你退烧了?大清早的干嘛啊?”“你听!你听见没有?
鸡在吵架,猪在说梦话,连狗都在骂街!”张兰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又摸了摸她自己的。“没烧了啊。你说什么胡话呢?鸡不咯咯叫,猪不哼哼,狗不汪汪,
那还叫鸡猪狗吗?”“不是!是真的!那只大公鸡在骂另一只母鸡抢了它的虫子!
猪说梦话想吃白菜!狗在讨论王大婶的裤子!”张兰的表情严肃起来。一把按住我,
转头对着屋里其他被吵醒的知青大喊:“快!把昨天李大夫开的药端过来!简林舒烧糊涂了,
脑子坏了!”很快,一碗黑得发亮的草药被端到我面前。2我拼命挣扎:“我不喝!我没疯!
”张兰和另外两个女知青一左一右架住我,她捏住我的下巴:“简林舒,听话!良药苦口!
喝下去,把脑子里的糊涂虫杀死就好了!”在我绝望眼神中,那碗巨苦的药汤,
被一滴不剩地灌进了我的嘴里。苦味从舌尖,一直钻到我的天灵盖。我瘫在床上,
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听着脑子里鸡飞狗跳的交响乐,悲从中来。这个鬼地方,
简直荒唐得令人发指。那碗黄连灌肠般的草药,并没有治好我的“疯病”。
它只是让我接下来的两天,除了满脑子的动物噪音,又多了个拉肚子的毛病。我蔫了。
体力本来就跟不上,这么一折腾,我连拿起锄头的力气都没了。月底结算工分,我再次垫底。
分到的粮食,少得可怜。饿的我前胸贴后背,晚上做梦都是上海姆妈做的红烧肉。绝望之中,
生产队长陈峥大发慈悲,给我派了个轻省活儿——去河边放鸭子。这活儿不用力气,
但工分也几乎没有。我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着一群肥硕的鸭子在水里扑腾,
肚子叫得比鸭子还响。脑子里的“动物频道”又开始广播了。头顶一撮绿毛的公鸭,
对着旁边几只母鸭吹嘘:“嘎!我跟你们说,西边那个芦苇荡下面,困着一窝大青鱼!
又肥又大!”另一只母鸭不屑地扇了扇翅膀:“嘎!你就吹吧!有本事你抓一条上来啊?
”绿毛公鸭脖子一梗:“嘎!我又没手!我只负责侦查!那些笨蛋两脚兽,
永远都找不到那个地方!”我心头一跳。芦苇荡……大青鱼?理智告诉我,这是幻觉。
我的肚子“咕噜”一声,理智值几个钱?能当饭吃?我咬牙,从石头上站起来。
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是真的呢?反正再饿下去,我也离死不远了。脱了鞋,卷起裤腿,
小心翼翼地朝着鸭子们说的那个芦苇荡走去。我在齐膝深的水里,照绿毛公鸭描述的位置,
把手伸进了茂密的芦苇根下面。一团滑腻的水草……一块圆溜溜的石头……突然,
我的指尖碰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那东西猛地一动,差点把我的手腕扭断。吓了一跳,
但饥饿战胜了恐惧。我双手并用,死死地抓住了那个滑溜的东西,使出吃奶的力气,
猛地将它拖出了水面!一条巨大的青鱼,在我怀里疯狂地甩着尾巴,溅了我满头满脸的水。
它沉甸甸的,快有我半个身子长,估摸着至少有十几斤。我抱着大鱼,站在水里,傻笑。
鸭子……说的是真的!3收工路过的村民们,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生产队长陈峥也在人群里。那张常年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脸,此刻也有了惊讶。他迈开长腿,
走到河边,漆黑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垂眼看我怀里活蹦乱跳的大鱼。
最后视线定格在我瘦弱的胳膊上。这个弱不禁风的上海女人,怎么做到的?“哪儿来的鱼?
”我硬着头皮撒谎:“运气好,它自己撞到我手里的。”这个理由,我自己都不信。
陈峥没再追问,对身后的人一挥手:“鱼拿去大食堂,算队里的。给简知青记十个工分,
鱼头归她。”现在,私藏是大事。我不敢有意见,能分到一个鱼头,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食堂的王师傅手起刀落,很快,一个硕大的鱼头就到了我手里。我捧着鱼头往知青点走,
心里还在为那十个工分激动。这下,好几天都不用饿肚子了。路过一截土墙时,
我感觉一道视线落在我身上。我转头看去。一只橘色的肥猫,正蹲在墙头,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它体型壮硕,毛色油亮,眼神里透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沉稳。
这就是村里所有猫狗公认的“扛霸子”——橘大爷。“城里来的女娃,把你手里的鱼头,
放到那边的柴火堆后面。咱们晚上一起吃。”我浑身一僵,手里的鱼头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是给我下指令?之前的动物声音,都是嘈杂的背景音。这只猫,
竟单独跟我“说话”。我惊恐的盯着橘大爷。橘大爷打了个哈欠,
用前爪慢条斯理地洗了洗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始终锁定着我。
眼神里的含义很清楚:照我说的做。我抱着鱼头,和墙头上的橘大爷,
展开了一分钟的无声对峙。它眼神催促,我内心挣扎。我在离柴火堆还有两步远的时候,
“不小心”被一颗小石子绊了一下。“哎呀!”我惊呼一声,身体一歪,
手里的鱼头顺势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柴火堆的后面。任务完成,
我的面子也保住了!墙头上,橘大爷缓缓眨了眨眼,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表示满意。
它轻盈一跃,消失在墙后。也好,鱼头不能直接拿回知青院,先藏在柴火堆的后面,
晚上好偷吃。4当晚,我躲在知青点的后院,偷偷煮鱼头汤。
奶白色的汤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已经很久没闻过这么浓郁的肉味了。刚要下口,
橘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脚边。橘大爷没叫,就那么蹲着,
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望着我。“考验合格。从今天起,我宣布,与你结成『互助同盟』。
”我差点被一口鱼汤呛死。跟一只猫结盟?我疯了还是它疯了?“不,我拒绝。
”橘大爷舔了舔爪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愚蠢的两脚兽。条款很简单,
你定期用食物孝敬我,我为你提供村里的第一手情报。这买卖,你稳赚不亏。
”我可不想和一只猫扯上关系,这太荒谬了。“算了,不同盟就不同盟吧。本来还想告诉你,
村西头的张屠夫家,明天要偷偷杀猪,
到时候他会把猪下水扔到后山的小沟里……”猪……猪下水?那可以炒出一大盘的荤腥啊!
尊严在食物面前,苍白无力。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朝橘大爷,乖乖点了头。
我和猫大爷分享了鱼汤,它表示很满意。“很好。现在,作为盟友,我再免费送你一条情报。
”“后山老林子里,有个马蜂窝,就在一棵歪脖子松树的树杈上,里面全是肥嫩的蜂蛹。
那可是好东西。可惜,没人敢去捅,怕被蜇死。”橘大爷舔了舔爪子,
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具体的路,甚至能帮你把守在树下的蚂蚁群引开。
但你得保证,分我三分之一。”蜂蛹!这简直是天降美食!“成交!”橘大爷转身,
消失在夜色中。我不禁感叹。这知青生活,好像朝着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和橘大爷结盟没多久,结结实实的下了几场大雨。雨过天晴,空气里满是泥土的清新味道。
生产队的工作暂停半天,我却闲不下来,脑子快被一群松鼠吵炸了。知青点后面就是大山,
山上的松鼠们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此刻正兴奋地进行着“在线会议”。
“南边山坡那棵大松树下面!出了一大窝的榛蘑!快去抢啊!”“笨蛋!
要去就去东边那片倒了的橡树林,那里的黑木耳才叫极品!”“吱吱!你们都错了!
最好的东西在西边的沟沟里,有好几朵大鸡腿菇!”这些情报,
对我这个快把野菜吃吐了的人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我找了个篮子,
以“上山采野菜”为名,独自一人溜进了山里。按照松鼠们提供的“藏宝图”,
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南边山坡,一大捧鲜嫩的榛蘑。东边橡树林,肥厚的黑木耳。
西边山沟,几朵品相完美的鸡腿菇。完美!5我一边采,
还能清晰地听到树上的松鼠们对我评头论足。“快看!那个两脚兽又来了!
”“她的运气真好!总能找到我们的备用粮仓!”“完了完了,
我藏在那里的松子也要被她发现了!”我强忍着笑,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很快就装了满满一大篮子。当我提着这份沉甸甸的收获回到村口时,又一次引起了轰动。
村民们看着我篮子里那些品相极佳的山珍,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陈峥正好从大队部出来。
目光扫过我的篮子,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如果说上次的鱼,只是有点疑惑。那么这一次,
我从他那深沉的眼神里,读到了更深的怀疑。没几天,村里出了一件天大的事。
生产队里最金贵的大黄牛,丢了!这牛是队里最重要的劳动力,关系到秋收的进度。
陈峥急得满嘴起泡,发动全村男女老少,漫山遍野地找了一整天,连根牛毛都没看见。
村子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去牛棚看看那头刚出生不久的小牛犊。
刚走近,小牛犊焦虑不安的“哞哞”声,就翻译成了清晰的童音,在我脑子里响起。
“妈妈去哪儿了……妈妈不见了……”我试着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
心里问道:你知道你妈妈去哪了吗?小牛犊委屈地在我手心蹭了蹭:“妈妈昨天说,
东边那个山坳里面的草最好吃……她说要去那里吃个饱……”东边山坳!这可是个关键线索!
可我该怎么说出口?难道告诉陈峥,是牛儿子告诉我的?他别把我当妖精烧了。
眼看天色渐晚,陈峥和搜索队的村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个个脸色难看。
我再也忍不住了。“陈队长……”“有事?”“我……我昨晚做了个梦。
梦见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说是这儿的山神。他告诉我,大黄牛在东边的山坳里吃草,
让我们不要担心。”所有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陈峥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花来。“简林舒同志,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开玩笑!”“反正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不如就去我说的地方看看?万一是真的呢?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想起我之前捕鱼和采蘑菇的“好运”,居然开始动摇。“队长,
要不……就去看看?”陈峥的脸色变换不定,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东边山坳进发。6当他们绕过一片树林,
看到那头大黄牛正悠哉悠哉地在月光下甩着尾巴时,整个队伍都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只有陈峥,没有笑。丢牛风波过后,我在村里的地位变得有些微妙。大家嘴上不说,
但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这天,秋高气爽,阳光灿烂。秋收的麦子都堆在晒谷场,
陈峥正指挥着大家,准备把麦子摊开翻晒。这可是个大工程。我因为力气小,
被分派在屋檐下择菜。正干着活,屋檐下的麻雀窝里,突然吵起来。“啾啾!要下雹子了!
要下雹子了!”“我的天!气象台都没预报吗!快回家收衣服啊!”“孩子们都别乱飞了!
今年的雹子个头特别大!会砸死鸟的!”我手里的豆角掉在地上。下雹子?我抬头看了看天,
万里无云,太阳刺眼。可麻雀们的叫声越来越惊慌,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晒谷场上的麦子是全村人的命根子,要是被冰雹砸了,后果不堪设想。不行,
我必须去阻止他们!扔下菜篮子,连滚带爬地冲到晒谷场,张开双臂拦在陈峥面前。
“陈队长!不能晒!马上要下冰雹了!”“简林舒,你又做了什么梦?”“这次不是梦!
我看天象,真的!我爷爷教过我,今天的天色不对劲,肯定有大冰雹!
”陈峥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怎么会信我这个城里娃的话。“简林舒同志,
请你不要妖言惑众,扰乱生产!”我急了,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你信我一次!就一次!
要是半小时内不下,你罚我去挑大粪都行!”两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一阵妖风平地刮起,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紧接着,
豆大的冰粒子噼里啪啦地就从天上砸了下来!“下雹子了!真的下雹子了!”人群大乱。
幸好麦子还没摊开,村民们一边庆幸,一边手忙脚乱地找地方躲雨。看着陈峥抱着脑袋,
在冰雹中狼狈躲闪,在村民们“简知青真是神了”的赞誉。我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村里人悄悄给了我新名称——“半仙”,给我带来了不少便利,至少没人敢轻视我了。
但也有坏处。我每天都要被迫收听张大娘家那群母鸡的集体“报案”。“我的蛋!
我今天生的蛋又被偷了!”“呜呜呜,那个黄毛的恶魔,浑身臭气!”“就是它!
每天半夜都从墙角那个洞钻进来!”它们口中的“黄毛恶魔”,是黄鼠狼。
我被吵得头昏脑涨,终于忍无可忍。替天行道,为鸡伸冤,我义不容辞!
7揣着一小块咸鱼干,找到了我的“盟友”——橘大爷。听完我的计划,
橘大爷懒洋洋地表示,区区黄鼠狼,不值得它亲自动手。但我给的咸鱼干香酥可口,
它勉为其难地同意担任“技术顾问”。我“采访”了受害鸡群,
精准地掌握了黄鼠狼的“作案时间”和“逃跑路线”。然后和橘大爷合作,在墙角洞口,
设计了一个简易陷阱。一根细绳,连着一根木棍,木棍上,悬着一只装满了猪粪水的木桶。
万事俱备,只欠黄鼠狼。当夜,村里的二流子王二赖那杀猪般的嚎叫,惊醒了半个村子。
大家点着火把赶到张大娘家鸡棚后院,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笑得直不起腰。一只黄鼠狼,
浑身湿透,被淋得晕头转向,瘫在地上。而在它旁边,王二赖则四脚朝天,摔了个狗吃屎,
头上脸上,全是不可描述的秽物。原来,他大半夜不睡觉,来知青点偷窥,
刚巧听到鸡棚有动静,摸黑过来看热闹,正好被逃窜的黄鼠狼绊倒,
自己也一头栽进了我们的“生化武器”里。人赃俱获,物证确凿。不但抓住了偷蛋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