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尊三丈高的青铜巨兽浑身缠满锁链,左眼嵌着的”子午锁“正是昭宁怀中那枚钥匙的形状。
“阿兄接住!”
少女的呼喊从头顶传来。
李墨珩仰头看见昭宁倒挂在石龙獠牙间,杏黄衫子像只雨燕翻飞。
她扬手抛来的子午锁在空中划出弧线,机关兽突然暴起,獠牙咬向半空中的青铜钥匙。
“孽畜!”
李墨珩足尖点地,青冥剑挽出七朵剑花。
剑气触到兽爪时迸出火星,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
这招”七星问路“本是试探虚实,此刻反震之力却震得他虎口发麻。
机关兽右爪横扫而来,少年旋身避过,衣摆被劲风撕开三道裂口。
腥风扑面间,他忽然嗅到熟悉的沉香味——这是义父书房常年燃的安神香。
“昭宁,诵《天工训》第三章!”
他格开兽爪大喊。
少女清亮的声音在剑冢回荡:“...机关非死物,灵犀一点通...”正是墨家操纵机关兽的口诀。
那巨兽闻言竟有片刻迟滞,左眼子午锁孔缓缓转动。
李墨珩趁机跃上兽首,青冥剑插入莲花纹中心。
金石相磨的锐响中,剑身突然浮现血色纹路——这是墨家兵刃认主的征兆。
机关兽发出震天嘶吼,三千锁链应声崩断。
“原来如此...”他抚过剑柄处的暗格,“当年是你自愿被囚于此。”
巨兽前蹄跪地,脊背机关层层展开,露出布满青苔的青铜座椅。
椅背刻着两行小字:负匣人当归,千窟月重明。
昭宁轻巧地落在兽首,指尖拂过字迹:“这是义父的字!”
雷鸣乍起,暴雨冲刷着兽首莲花纹。
李墨珩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义父抱着重伤的机关兽回到剑冢。
那时兽首尚完好,额间也没有这道剑痕。
“当年伤你的不是叛徒。”
他握紧青冥剑,“是师父自己下的手?”
机关兽独目突然淌出黑色油脂,落地凝成八个字:龙归千窟,血债血偿。
“阿兄快看!”
昭宁指向剑冢深处。
原本碎裂的三千石碑正在重组,碎块间的青铜榫卯咬合声如编钟齐鸣。
当最后一块残碑归位时,浮现的竟是一幅完整的海疆图。
李墨珩瞳孔骤缩。
图中标注的十二处遗迹,有七处被朱砂划去,剩下的五处中正包括千窟城。
更令他心惊的是被划去的“天工城”三字上,赫然盖着女帝的朱雀印。
“原来墨家灭门是...”昭宁捂住嘴,泪水在眼眶打转。
“是交易。”
李墨珩剑指海疆图,“用一座机关城换五年太平。”
他终于明白为何三年前女帝亲临剑冢,为何义父的棺椁要浇铸青铜封死。
机关兽突然昂首长啸,驮着二人冲向剑冢穹顶。
当兽角触及岩壁时,千年青石如豆腐般碎裂,露出其后幽深的甬道。
腐朽的青铜灯盏次第自燃,照出壁上斑驳的壁画。
“这是墨家先祖开凿云中漠地的场景。”
昭宁指尖拂过壁画,“原来千窟城不是天然石窟,而是...”“是牢笼。”
李墨珩盯着壁画尽头那尊三头六臂的巨像,“用来囚禁兵魔神蚩尤的机关囚牢。”
机关兽突然在甬道尽头人立而起,前爪重重拍向地面。
地砖翻转,露出深不见底的水潭。
潭中浮着九具青铜棺,每具棺盖都刻着莲花纹。
“墨家九长老的沉棺地...”李墨珩呼吸急促。
传说九棺镇着蚩尤残魂,唯有掌门血脉能开启。
昭宁突然抓住他手腕:“阿兄你听!”
细微的机括声从潭底传来,像是无数齿轮在暗流中转动。
李墨珩的天工匣突然脱手坠入潭中,匣面二十八宿纹路在水中亮如星辰。
“匣归潭,龙抬头...”他想起青铜卷轴上的谒语,纵身跃入寒潭。
昭宁的惊呼被水波吞没,冰冷刺骨的水中,他看见天工匣卡在九棺中央的机关轮轴上。
指尖触及轮轴的刹那,潭底突然升起荧光。
九具青铜棺缓缓挪移,组成九宫八卦阵。
当最后一声金石相撞的余韵消散时,潭底裂开通道,耀眼天光倾泻而入。
李墨珩浮出水面时,整个人僵在当场。
眼前是绵延百里的石窟群,每个洞口都探出青铜炮管,崖壁上“千窟城”三个大字正被藤蔓缓缓揭开。
机关兽驮着昭宁踏水而来,少女怀中抱着从潭底捞起的青铜匣。
匣面多了道裂痕,隐约可见内里排列的十八般兵器。
“这才是真正的天工匣。”
昭宁将木匣捧到他面前,“义父留给你的...”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
三支玄铁箭钉在机关兽足边,崖顶传来冷笑:“墨家余孽果然来送死了。”
李墨珩拔剑转身,看见崖顶林立的海潮旗。
为首之人金发碧眼,手中火铳正对着昭宁心口,正是海都世子马可波罗。
“把龙形枢交出来。”
番邦世子转动燧发轮,“或者看着你妹妹变成筛子。”
青冥剑嗡鸣出鞘,李墨珩踏着机关兽冲天而起。
剑锋所指处,千百石窟中的青铜炮管同时调转方向——这座沉睡了三百年的战争要塞,正在真正的主人面前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