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梅正在背诵英语单词，鼻尖突然飘过一股油墨味，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卫东正把一本封面破旧的书塞进课桌抽屉，书脊上 “射雕英雄传” 西个字一闪而过。
“又看闲书？”
苏晓梅用笔杆轻轻敲了敲他的胳膊，“王老师说过不许带武侠小说来学校。”
林卫东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底闪着兴奋的光：“就看一小会儿，昨天看到郭靖大战梅超风，可精彩了。”
他偷偷把书往两人中间挪了挪，“你要不要也看看？”
“我才不看这些没用的。”
苏晓梅嘴上说着，却忍不住扫了眼那泛黄的书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里还夹着片干枯的槐树叶。
她把英语课本往他那边推了推，“快收起来，待会儿语文老师要检查预习。”
第一节是王桂兰的数学课，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在黑板上，粉笔灰在光束里飞舞。
林卫东假装认真听讲，膝盖上却摊开着武侠小说，课本立起来挡住老师的视线。
苏晓梅用余光看着他，只见他看得入神，连王桂兰走到课桌旁都没察觉。
“林卫东！”
一声厉喝惊得他手忙脚乱，课本 “啪” 地掉在地上，武侠小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王桂兰戴着老花镜的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抓起小说抖了抖，书页里夹着的小纸条飘落到苏晓梅脚边。
“上课不专心听讲，居然看这种禁书！”
王桂兰的教鞭敲得讲台砰砰响，“你爸把你送来学校是让你学知识的，不是让你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
她把小说往胳肢窝一夹，“放学叫你家长来办公室！”
林卫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从耳根一首蔓延到脖颈。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解放鞋，鞋尖在地面蹭出浅浅的划痕，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有窗外的槐树叶沙沙作响。
苏晓梅悄悄捡起脚边的小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 “第三章 大漠射雕”，字迹龙飞凤舞。
课间操时，李红凑到苏晓梅身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看林卫东那蔫样，肯定是武侠小说被没收了。
上次三班的张强因为看这个，被他爸在教室门口揍了一顿呢。”
她朝操场角落努努嘴，林卫东正独自站在槐树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苏晓梅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她知道林卫东的父亲常年跑运输，脾气暴躁得很，要是知道这事肯定少不了一顿打骂。
午休时，她看见林卫东把自己的午饭 —— 两个窝窝头推到一边，只是闷闷地喝着白开水。
“怎么不吃？”
苏晓梅把自己的鸡蛋递给他，“我不喜欢吃蛋黄。”
林卫东摇摇头：“没胃口。
那本武侠小说是我攒了半个月的早点钱买的，还是借同学的借书证从图书馆偷偷借的。”
他声音低低的，“要是被我爸知道，肯定要揍我的。”
苏晓梅看着他沮丧的样子，突然站起身：“你等着。”
她快步走向办公室，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王老师求情。
办公室里只有王桂兰在批改作业，眼镜滑到了鼻尖上，手边正放着那本被没收的武侠小说。
“王老师，” 苏晓梅的声音有些发颤，“林卫东知道错了，他说以后再也不看了。”
王桂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审视着她：“是他让你来求情的？”
“不是，” 苏晓梅咬了咬嘴唇，“是我觉得他最近学习进步挺大的，上次数学小测都及格了。
您能不能…… 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把林卫东昨晚熬夜做的数学题递过去，上面有她用红笔批改的痕迹。
王桂兰翻看着练习册，眉头渐渐舒展。
她沉默了片刻，拿起武侠小说掂量了掂量：“这书我先替他保管着，等下次月考他要是能考进班级前二十，就还给你。”
她顿了顿，“但你得监督他，不许再犯。”
放学时，苏晓梅把这个消息告诉林卫东，他瞬间来了精神，眼睛亮得像海边的星星：“真的？
班长你太厉害了！”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颗用贝壳磨成的小兔子，“这个送你，谢礼。”
贝壳兔子被打磨得光滑圆润，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苏晓梅捏着小兔子，突然想起那本武侠小说里夹着的槐树叶。
她抬头看见林卫东正对着她笑，晚霞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自己的脚边。
晚自习时，林卫东破天荒地没有捣乱，认真地做着数学题。
苏晓梅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那本被没收的武侠小说，好像在两人之间搭起了一座看不见的桥。
窗外的月光洒在课桌上，照亮了摊开的练习册，也照亮了少年少女眼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