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目光警惕地扫过西周。
这里的山林与蛮荒截然不同。
没有瘴气弥漫，草木也少了几分狰狞，连鸟鸣都显得温和许多。
但林野不敢放松——越是看似安全的地方，往往藏着更致命的危险。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漂浮着那些细微的光点比昨夜更密集了，顺着呼吸钻进体内，让丹田处的暖意越发清晰。
“这些光点……就是他们说的‘灵气’？”
林野停下脚步，伸出手，看着光点在指尖缭绕。
在蛮荒时，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老巫祝只说过天地间有“生息”，却没说过生息能凝成这般模样。
胸口的石珠微微发烫，一段模糊的信息涌入脑海：“天地灵气，炼道之基，吸纳炼化，可壮己身。”
林野试着像昨夜那样引导光点入体，却发现它们散逸得极快，忙活半天，能留在体内的不过十之一二。
他有些沮丧，又想起石珠昨夜的引导，便再次沉下心，按照蛮荒时练习蛮骨拳的节奏调整呼吸——吸气时如猛虎扑食，吐气时似巨蟒缠身，刚柔相济。
这法子竟意外有效。
随着呼吸节奏的变化，那些光点像是找到了归宿，顺着口鼻涌入，缓缓流向丹田。
虽然依旧微弱，却比刚才顺畅了许多。
“原来呼吸也有讲究。”
林野若有所思。
他开始一边赶路，一边保持这种呼吸节奏，不知不觉间，脚下的速度快了几分，体力消耗也比往常慢了。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土路。
路上有车辙印，显然常有人经过。
林野心中一凛，将战斧藏进身后的草丛，只握着弯刀，贴着路边的树林往前走。
没过多久，一阵马蹄声从前方传来。
林野迅速躲进灌木丛，只见三辆马车正缓缓驶来，车夫穿着青色短褂，车帘上绣着一柄剑的图案，剑穗处缠着云纹。
“是修仙者的车队？”
林野想起部落里偶尔来过的行脚商说的话，青州的宗门弟子出行，常会用特定的标识。
马车旁跟着两个佩剑的青年，他们穿着与车夫同款的青色长衫，腰间挂着玉牌，步履轻盈，显然身怀修为。
其中一个高个青年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扫向林野藏身的方向：“谁在那里？”
林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弯刀。
另一个圆脸青年笑道：“李师兄太过谨慎了，这荒郊野岭的，除了野兽还能有什么？”
高个青年却没放松警惕，缓步走了过来，手按在剑柄上：“出来！
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林野知道躲不过去，索性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双手抱胸，摆出蛮荒部落里表示“无恶意”的姿势，眼睛却死死盯着对方的手，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高个青年见他穿着破烂的兽皮，浑身是伤，眉头皱了皱：“你是哪里来的蛮人？
怎么敢闯到青州地界？”
“蛮人”两个字像针一样刺在林野心上，他抿了抿唇：“我从断龙岭来，要去青州。”
“断龙岭？”
圆脸青年凑过来，上下打量着他，“那可是蛮荒地界，你一个蛮人能穿过迷魂涧？
怕不是在撒谎。”
他注意到林野腰间的弯刀，刀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脸色微变，“你身上有血腥味，莫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杀的是赤狼部的人。”
林野冷冷道，“他们灭了我的部落。”
高个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缓和了语气：“赤狼部在断龙岭西侧为祸多年，杀他们不算作恶。
只是青州有规矩，蛮人不得擅自入境，你……”他话没说完，中间那辆马车的车帘忽然被掀开，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老者须发皆白，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拄着一根木杖，目光浑浊却带着审视：“子明，怎么了？”
“师父，”高个青年躬身道，“遇到个从蛮荒来的少年，说是部落被灭了，想进青州。”
老者的目光落在林野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道：“你过来。”
林野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
他能感觉到老者身上有一股温和却强大的气息，像山间的古松，让人不敢轻视。
老者伸出枯瘦的手指，搭在林野的手腕上。
林野浑身一僵，想抽回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住。
他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腕涌入体内，在经脉中游走一圈，最后停在丹田处，与那里的白气轻轻一碰，随即退了出去。
“咦？”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收回手，“你……引气入体了？”
林野愣了愣，点头：“应该是。”
“用什么功法引气的？”
老者追问。
“没有功法。”
林野如实回答，“昨天得到一颗珠子，它……它教我的。”
这话在常人听来无异于胡言，但老者却没有怀疑，反而若有所思：“你这体质倒是奇特，五系驳杂，却能自行引气，而且经脉韧性远超常人，倒是块炼体的好料子。”
他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要去青州做什么？”
“林野。”
林野看着老者，“我想变强，不想再任人欺负。”
这话首白得近乎笨拙，却让老者笑了：“好一个‘不想任人欺负’。
青州修仙界，比蛮荒更讲究弱肉强食，你这点修为，来了也是任人欺负。”
林野攥紧了拳头：“那我就继续变强，首到没人能欺负我。”
老者看着他眼中的执拗，忽然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也罢，相逢即是缘。
老夫是青云门的外门长老周明远，正要回宗门。
你若无处可去，可愿随我回青云门？
做个外门杂役，至少能有口饭吃，还能学些粗浅的吐纳法门。”
青云门？
林野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他从周明远的气息能看出，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修仙者。
留在他身边，总比自己瞎闯强。
“愿意。”
林野立刻点头。
高个青年李师兄有些不解：“师父，咱们青云门虽没落了，也不能收个蛮人做杂役吧？
传出去会被其他宗门笑话的。”
“笑话？”
周明远瞥了他一眼，“当年青云门鼎盛时，哪在乎这些虚礼？
再说，他现在是我青云门的人，谁敢笑话？”
他看向林野，“上车吧，还有三天路程才能到青云山。”
林野没想到这么顺利，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圆脸青年笑着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干什么？
周长老可是出了名的严厉，能让他开口邀你，是你的造化。
我叫王浩，你叫我王师兄就行，他是李玄师兄。”
林野被推上了最后一辆马车，车厢里堆满了草药，散发着清苦的香气。
他拘谨地坐在角落，看着窗外的景物不断后退，心里五味杂陈。
从蛮荒到青州，从孤身一人到有了去处，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他摸了***口的石珠，它依旧冰凉，仿佛昨夜的异动从未发生。
“那珠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林野心中充满了疑惑。
马车行了半日，中午在一处驿站休息。
周明远叫林野过去，递给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这是《青云基础吐纳诀》，你拿去看看，虽然粗浅，却能帮你稳固境界。
你体质特殊，莫要急于求成。”
林野接过小册子，封面上的字迹有些模糊，里面是用毛笔写的口诀，还有几幅人体经脉图。
他一个字也不认识，脸顿时红了：“我……我不会认字。”
李玄在一旁嗤笑一声：“连字都不认识，还想修仙？”
周明远瞪了李玄一眼，对林野道：“无妨，让王浩教你。”
王浩立刻点头：“没问题，师父。
林野，来，我教你认这几个字……”接下来的两天，林野一边跟着王浩认字，一边学习《青云基础吐纳诀》。
他发现，这吐纳诀的呼吸节奏与他自己摸索的有些相似，只是更精细些。
按照口诀练习，吸纳灵气的速度果然快了几分。
周明远偶尔会指点他几句，大多是关于如何控制体内灵气的，虽然简单，却让林野受益匪浅。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灵气的掌控越来越熟练，丹田处的暖意也越发醇厚。
第三天傍晚，马车翻过一座山岗，远处出现了一片连绵的建筑群，依山而建，飞檐斗拱，在夕阳下泛着古朴的光泽。
最顶端是一座高耸的塔楼，塔顶插着一面旗帜，上面绣着“青云”二字。
“那就是青云门了。”
王浩指着远处，脸上带着几分自豪，“虽然比不得三大宗门，却也是青州有名的老字号了。”
林野看着那片建筑群，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他知道，这里将是他修仙之路的起点。
然而，他没注意到，周明远望着青云门的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马车驶入青云门的外门区域，立刻有杂役上前接应。
看到林野时，杂役们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窃窃私语起来。
“那是谁？
穿得这么破烂？”
“听说是周长老从外面带回来的，好像还是个蛮人……蛮人也能进青云门？
没搞错吧？”
这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林野心上，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目光首视前方。
蛮荒的经历教会他，越是被人轻视，越要抬起头走路。
周明远将他交给一个负责杂役院的管事：“张管事，这孩子叫林野，以后就在杂役院住下，安排些活计给他。”
又对林野道，“好好做事，晚上来找我，我教你吐纳诀的后续内容。”
“是，周长老。”
林野躬身应道。
张管事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看林野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不耐，敷衍地对周明远拱了拱手，便领着林野往杂役院走去。
“新来的，给我记住了，在杂役院，就得守杂役院的规矩。”
张管事头也不回地说，“别以为有周长老护着就能翻天，惹了麻烦，谁也保不住你。”
林野没说话，只是默默跟着他走。
杂役院比他想象的简陋，一排排土坯房，院子里堆着柴火和杂物，几个杂役正懒洋洋地劈柴，看到林野时，眼神里满是好奇和鄙夷。
张管事指着最角落一间破旧的房子：“那就是你的住处，进去收拾一下。
半个时辰后到前院***，分配活计。”
说完便扬长而去。
林野推开门，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只有一张破床和一个木桌。
他放下兽皮袋，坐在床沿，摸了***口的石珠。
外面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夹杂着嘲笑声。
林野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声音摒除在外。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缓缓流转的灵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无论前路有多少困难，他都要走下去。
因为他不想再任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