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凌云兮
从她记事起，她便是个孤儿，从小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寺庙里长大。
据捡到她的张姨描述，她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天微微亮，那天天上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刮着冷风，吹着破庙里的窗户吱吱~~~做响，她被飘进来的大雪冻醒后，起身关窗户时，听见了窗外响起一声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心地善良的张姨于心不忍，便推开了摇摇欲坠的寺庙大门。
在雪白的地上，一个被棉被包裹的紧紧的襁褓一个入眼帘，而里面的婴儿撕心裂肺地哭着，可能是长时间地哭泣，婴儿哭得满脸通红，声音也变得嘶哑。
脖子上挂着一枚成色不错的玉佩，襁褓上也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如果再过些时候怕是........幸好她被张姨所发现，后来张姨笑着说道：“当时我看见你一个人在那弱弱地哭着，满脸红彤彤的，像个红色的果子，皮肤白***嫩的，像白玉，瞧着就让人欢喜，这不仅让她想起了她幼年夭折女儿。”
此后她便被张姨收养，为她取名为凌云兮。
张姨年轻时读过几首诗，凌一字，谐音：零，从前一切归零，往后新生。
而云兮二字，出自庐陵田父《题壁》中的"云兮云兮，变化有神灵兮"和庄忌《哀时命》中的“冠崔嵬而切云兮，剑淋漓而从行”祝愿其能得神灵庇佑，拥有聪慧灵气，且一生如行云般顺遂，少遇艰难险阻。
怀里的婴孩像是听懂了般，小嘴扎了扎，露出个浅浅的笑意，张姨看着也跟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温暖，他知道从今天起这破庙里不再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得好好活着把这个叫凌云兮的小生命一点点拉扯大。
凌云兮记不清自己是从几岁开始跟着张姨讨饭的。
只记得破庙里永远弥漫着霉味，冬天的风像带刺的鞭子，抽得人骨头缝都疼，夏天则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罐子，蚊虫在耳边嗡嗡叫到后半夜。
张姨的背是在她八岁那年垮的。
那天暴雨冲垮了镇西头的石桥，张姨为了抢捞河上游漂下来的半袋发霉的谷子，被湍急的水流卷着撞在石头上。
从那以后，她的腰就再也首不起来，走路时像棵被狂风压弯的枯树，每走一步都要扶着墙喘半天。
可日子还得过。
张姨不能去远处讨饭了，就坐在破庙门口，用捡来的碎布拼些布鞋底，让云兮拿去镇上杂货铺换几个铜板。
云溪那时己经长得很高了，瘦得像根豆芽菜，却能背着比自己还沉的柴火走山路。
她总在天不亮就出门，采野菜、拾枯枝，有时运气好，能在富人丢弃的垃圾里找到半个啃剩的馒头，揣在怀里一路小跑回来，献宝似的递给张姨。
“慢点跑，当心摔着。”
张姨每次都这样说，浑浊的眼睛里淌出点笑意，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泥灰。
变故是在云兮十二岁那个冬天来的。
那年雪下得格外大，连镇口的老槐树都压断了枝。
张姨的咳嗽从入秋就没好利索，到了深冬，更是咳得首不起腰，夜里常常咳到后半夜，整个人蜷在破棉絮里，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云兮把自己攒了半年的铜板全拿出来，想去药铺换点止咳的草药。
可刚走到镇口，就被几个半大的孩子拦住了——他们是镇上地主家的小厮，平时总爱欺负她。
铜板被抢走了，她被推倒在雪地里，额头磕在石头上，流出血来，混着雪水糊了满脸，而等他清醒过来，却发现那几个小厮早己经跑得不知踪影。
可她顾不上脸上的是伤，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跑。
刚才被抢走的铜板，是她攒了三个多月的全部家当——张姨咳得越来越重，夜里常咳得用头撞墙，她原想换两副最便宜的止咳药，哪怕只能让张姨睡个安稳觉也好。
镇东头的“回春堂”还亮着灯。
老中医正收拾药箱准备关门，见个浑身是雪的半大姑娘扑进来，“咚”地跪在青砖地上，磕得额头首响。
“李大夫！
求您去看看我娘！
求您了！”
云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血珠从额角滚下来，滴在泛着药香的柜台面上。
老中医皱着眉扶起她。
他认得这姑娘，是破庙里那个老乞丐带大的，平时总背着柴火或野菜在镇上转，性子犟得很，从不求人。
此刻见她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冒血，眼底却亮得吓人，倒像是被逼到了绝路。
“你娘怎么了？”
“咳……咳得快喘不上气了！”
云溪拽着老中医的袖子往外拖，“我有钱……我以后一定还！
您先去看看她行不行？”
中医叹了口气。
他行医几十年，见多了穷苦人的难处，终究是软了心。
他拎起药箱，跟着云兮往破庙走。
风雪里，小姑娘的背影单薄得像片纸，却走得极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