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妆染血永安二十七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更早。沈清辞跪在养心殿外的青石板上,
大红的嫁衣早已被寒风浸得僵硬,领口袖口绣着的并蒂莲,
在皑皑白雪里像一朵朵凝固的血花。殿内传来丝竹宴饮之声,
暖融融的气息混着酒肉香从雕花窗棂里漫出来,与她身边的刺骨寒意形成两个世界。
三个时辰前,她还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坐着十里红妆的花轿,满心欢喜地嫁入东宫。
可轿子刚到宫门,就被禁军拦下,紧接着,一封“镇国公通敌叛国”的密信,
像淬了毒的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期待。“沈氏清辞,”内侍尖细的嗓音在风雪中抖着,
“陛下有旨,镇国公沈毅谋逆,满门抄斩。念及太子妃尚未入东宫,特废去婚约,
赐……白绫一条。”白绫轻飘飘落在雪地里,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沈清辞猛地抬头,
凤冠上的珍珠流苏重重砸在额角,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不可能!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父亲忠君爱国,怎么可能谋逆?求陛下明察!
求太子殿下……见我一面!”她和萧彻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十八载。去年上元节,
他在长安街的花灯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清辞,待我扫清障碍,必以十里红妆相迎”。
她信了,满心欢喜地绣着嫁衣,等着成为他的妻。可现在,她的家没了,她的婚约成了笑话,
连带着她的命,也要被轻飘飘地抹去。殿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暖气流出来的瞬间,
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明黄色的太子常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萧彻!
”沈清辞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膝盖早已冻得麻木,刚起身就重重摔在雪地里,“你告诉我,
这不是真的!我父亲没有谋逆,对不对?”萧彻站在门内,玄色的靴底踩着暖炉边的毡毯,
离她不过数步之遥,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他的眼神很冷,像这殿外的冰雪,没有一丝温度。
“证据确凿。”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沈毅通敌的书信,
还有与北狄密使会面的人证,都已在御前对质过。”“那是假的!”沈清辞疯了一样摇头,
血珠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嫁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萧彻,你看着我的眼睛!
你说过信我的,你说过……”“沈清辞,”他打断她,往前走了半步,阴影落在她身上,
“你是镇国公之女,这就够了。”够了?十八年的情分,在“镇国公之女”这六个字面前,
竟如此不堪一击?沈清辞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
惊起了檐角栖息的寒鸦。“我明白了。”她慢慢爬起来,手指死死攥着那方白绫,指节泛白,
“原来你从来没信过我父亲,也从来没信过我。你娶我,不过是因为我是镇国公的女儿,
是你稳固储位的棋子,对不对?”萧彻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回答。这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缓缓解下头上的凤冠,
重重掷在地上。珍珠滚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像她此刻的心。
“这太子妃之位,我沈清辞不要了。”她挺直脊背,即使满身狼狈,那双眼依旧亮得惊人,
“但我父亲的冤屈,我必当洗刷!萧彻,你记住今日之事,若有来日,
我沈清辞定要你……血债血偿!”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个内侍拿着枷锁冲过来,粗鲁地扣在她的手腕上。“太子殿下有旨,沈氏清辞冥顽不灵,
暂收监天牢,听候发落。”冰冷的铁链锁住了她的动作,也锁住了她最后一点希冀。
沈清辞被拖拽着离开时,没有再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
就会看见他眼底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忍,那样,她所有的恨意,都会溃不成军。萧彻站在原地,
看着那抹红色消失在风雪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缓缓抬起手,
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是刚才被她掷来的凤冠边缘划破的。血流出来,滚烫的,
烫得他指尖发颤。“殿下,”身边的内侍小心翼翼地开口,
“宴席上的百官还在等着……”“知道了。”萧彻收回手,转身走进殿内,厚重的门帘落下,
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他端起桌上的酒盏,仰头饮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
却压不住心底那阵莫名的钝痛。他告诉自己,沈毅必须死。只有除去镇国公这颗绊脚石,
他才能彻底掌控朝政,才能在将来的变局中稳坐江山。至于沈清辞……她只是沈毅的女儿,
是他宏图大业里,不得不牺牲的东西。可为什么,闭上眼睛,
总能看到她穿着嫁衣跪在雪地里的样子?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天牢阴暗潮湿,沈清辞蜷缩在稻草堆上。手腕被铁链磨出了血痕,嫁衣上的污渍早已干涸,
变成难看的褐色。她不知道父亲和兄长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母亲和妹妹是否安好。
“满门抄斩”四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浑身发冷。突然,牢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灰衣的小宫女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看到她的样子,眼圈瞬间红了。
“小姐……”小宫女是她从国公府带出来的贴身丫鬟,名叫晚晴。“晚晴?
”沈清辞猛地坐起来,抓住她的手,“家里怎么样了?我爹娘呢?”晚晴咬着唇,
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粥碗里:“老爷和世子爷……已经在午时问斩了。
夫人和二小姐……也、也去了……”“轰”的一声,沈清辞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差点栽倒在地。满门抄斩……原来不是吓唬她的。她的父亲,
那个总是板着脸却会偷偷给她塞糖葫芦的父亲;她的母亲,
那个温柔娴静却会在她受委屈时护着她的母亲;还有她的兄长,
那个会背着她爬树掏鸟窝的兄长……全都没了。偌大的镇国公府,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是谁……到底是谁害了我沈家?”沈清辞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蚀骨的寒意。
晚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到她手里:“小姐,这是世子爷临刑前让属下转交的。
他说……让您一定要活下去,看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玉佩是暖玉,被人贴身焐了许久,
还带着温度。上面刻着一个“沈”字,是沈家世代相传的信物。沈清辞紧紧攥着玉佩,
指腹摩挲着那个字,直到尖锐的边缘刺进掌心,渗出血来才感觉到痛。痛,也好。
至少证明她还活着。她要活着。活着看***相,活着报仇雪恨。
而那个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人,萧彻,她永远也不会忘。窗外的雪还在下,天牢里的寒意,
却比外面更甚。沈清辞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
那双曾经含着星光的眸子里,只剩下化不开的寒冰和决绝。2 寒牢重生天牢的夜,
比腊月的冰雪更冷。沈清辞蜷缩在稻草堆上,怀里紧紧揣着那块沈家玉佩。
玉的温润隔着破烂的嫁衣渗进来,成了这无边黑暗里唯一的暖意。
晚晴被狱卒拖出去时哭喊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她知道,那是为了让她安心留下的牺牲。
“咳咳……”喉间涌上一阵腥甜,她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暗红。
昨日跪在雪地里受的寒,加上沈家满门的噩耗,终于压垮了她本就虚弱的身子。
牢门“吱呀”作响,一束昏黄的火把照进来,映出狱卒那张麻木的脸。“沈氏,有人来看你。
”沈清辞缓缓抬眼,睫毛上结着细碎的霜花。这时候来看她的,会是谁?仇家?
还是……想看她笑话的人?一个穿着月白锦袍的身影逆光而立,
火把的光晕在他周身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待他走近了,
沈清辞才认出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是三皇子,萧景渊。他是萧彻同父异母的弟弟,
素来与东宫不睦,当年也曾在镇国公府受过父亲的照拂。“清辞妹妹。”萧景渊蹲下身,
看着她手腕上渗血的镣铐,眼底掠过一丝痛惜,“委屈你了。”沈清辞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三殿下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还是来告诉我,
沈家的坟头草已经长多高了?”“清辞妹妹,”萧景渊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
“我知道你恨,可活着才有希望。这是太医开的御寒药,你得喝下去。
”油纸包里的药碗还带着余温,沈清辞却偏过头:“三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如今的沈清辞,早已不配用这些。”她想起晚晴被拖走时的眼神,
想起兄长临终前的嘱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萧景渊却没收回手,
声音低沉而认真:“镇国公府对我有恩,我断不会坐视不理。清辞,我可以救你出去。
”沈清辞猛地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救她出去?在这天子脚下,
在萧彻的眼皮子底下,他怎么救?“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她不是天真的小姑娘,
深宫朝堂,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情。萧景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我只要你记住,是谁让你活下来的。将来……若有需要你的地方,
不要拒绝。”这条件听起来不算苛刻,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与这位三皇子紧紧缠在一起。
沈清辞看着药碗里褐色的药汁,又摸了摸怀里的玉佩。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好,
我答应你。”她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顺着喉咙滑下,
却奇异地让她冰冷的四肢有了一丝暖意。萧景渊看着她喝完药,
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钥匙:“今夜三更,会有人来接你。换上这身衣服,从密道走。
”他放下一个包裹,“出去之后,会有人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记住,从踏出这扇门开始,
世上再无镇国公府嫡女沈清辞。”包裹里是一身粗布麻衣,还有一些碎银和干粮。
沈清辞捏着那粗糙的布料,指尖微微颤抖。“为什么要帮我?”她忍不住问。
他大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对沈家的覆灭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萧景渊站起身,
背对着她:“或许是……看不惯某些人的冷血无情吧。”他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待萧景渊离开,天牢又恢复了死寂。沈清辞抱着包裹,
一夜未眠。她不知道萧景渊的计划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外面等着她的是什么。
可只要能离开这暗无天日的牢笼,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闯一闯。
三更的梆子声在远处响起时,牢门果然被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站在门口,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沈清辞迅速换上粗布麻衣,
将玉佩贴身藏好,跟着黑衣人钻进了牢墙后的密道。密道狭窄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只能容一人弯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
黑衣人示意她停下,低声道:“出去后沿着河岸走,会有一艘乌篷船等你。
船上的人会带你去南境。”沈清辞点点头,刚要迈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举着火把冲了过来,为首的人穿着东宫侍卫的服饰,厉声喝道:“抓住她!
别让叛臣之女跑了!”黑衣人脸色一变:“快走!我拦住他们!
”沈清辞看着黑衣人拔刀迎上去的背影,咬了咬牙,转身冲进了那片光亮里。
身后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和惨叫声,她却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
带着河水的腥气。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河岸,果然看到一艘乌篷船泊在岸边。
船夫是个面容黝黑的老汉,见她跑来,低声道:“是三殿下的人?快上船!
”沈清辞刚踏上船板,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利刃划破夜空:“沈清辞!
”她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月光下,萧彻穿着玄色锦袍,站在河岸上,身后跟着一队禁军。
他的眼神比寒夜的河水更冷,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你要去哪?
”他一步步走近,靴底踩在结冰的河岸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沈清辞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碎银,
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没有说话,只是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野草。
“你以为跑得了吗?”萧彻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沈清辞,你就这么想逃离我?
”逃离他?沈清辞在心里冷笑。她是想逃离这座吃人的牢笼,
逃离这个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男人!“放开她!”乌篷船的老汉突然将她护在身后,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殿下何必赶尽杀绝?”萧彻的目光落在老汉身上,
眼神冷得像要结冰:“本王的事,也轮得到你一个草民插手?”就在这时,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火光冲天。禁军统领匆匆跑来,跪在地上急声道:“殿下,
宫里走水了!太后娘娘被困在寝殿,陛下让您立刻回去!”萧彻猛地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眉头紧锁。沈清辞抓住这个机会,对船夫道:“开船!”乌篷船缓缓驶离河岸,
沈清辞站在船头,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萧彻没有回头,他转身带着禁军匆匆离去,
玄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划出凌厉的弧度。直到再也看不见岸边的人影,沈清辞才瘫坐在船板上,
浑身脱力。她望着漆黑的河面,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告别。告别那个名叫沈清辞的自己,告别那段青梅竹马的岁月,
告别那个曾让她交付全部真心的男人。从今往后,她只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孤女。
船行至黎明时分,天边泛起鱼肚白。船夫递给她一个粗布帕子:“姑娘,擦擦脸吧。
到了南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清辞接过帕子,擦去脸上的泪痕。
她看向远处冉冉升起的朝阳,金色的光芒刺破黑暗,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她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玉佩,低声道:“爹,娘,兄长,妹妹……等着我。”等着我回来,
为你们报仇。而此刻的东宫,萧彻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初升的朝阳,脸色阴沉得可怕。
“查清楚了吗?昨夜是谁放走了沈清辞?”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禁军统领跪在地上,
瑟瑟发抖:“回、回殿下,天牢的密道是三殿下的人打开的,那个黑衣人……也招了,
是三殿下的侍卫。”萧景渊。萧彻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就知道,
这个弟弟从来没安分过。“还有,”统领犹豫了一下,“昨夜宫里走水,是人为的,
好像是……故意引开您的注意力。”故意的?萧彻的眼神更冷了。一环扣一环,
看来萧景渊为了救沈清辞,真是煞费苦心。他走到桌前,拿起一张宣纸。
纸上是他昨夜写下的字,只有两个——清辞。墨迹早已干涸,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以为将她关在天牢里,至少能保她一命。等风头过去,等他彻底掌控了朝政,
总能找到机会为沈家翻案,总能……让她再回到自己身边。可他没想到,萧景渊会先动手,
更没想到,她会这么毫不犹豫地逃离。“沈清辞,”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你以为逃到南境,就能躲开我吗?”他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南境”二字,
笔尖几乎要划破宣纸。“传我的令,密切关注南境动向。一旦发现沈清辞的踪迹,立刻回报。
”“是,殿下。”统领退下后,殿内只剩下萧彻一人。他看着纸上的名字,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深沉的黑暗。他不知道,他与沈清辞的再次相遇,
会是在三年后,一场决定王朝命运的战场上。那时的她,
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穿着嫁衣跪在雪地里的少女,而他,也将为今日的所作所为,
付出惨痛的代价。3 南境逢生南境的雨,总是带着潮湿的暖意。沈清辞坐在药庐的窗前,
看着檐角滴落的雨珠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案几上摊着一本草药图谱,
她的指尖划过“曼陀罗”三个字,墨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波澜。三年了。从长安的天牢逃出来,
已经整整三年。当年乌篷船将她送到南境边境的小镇,她靠着萧景渊留下的碎银租了间茅屋,
又遇上个好心的老药农收留。老药农教她辨识草药、给人诊病,她便隐姓埋名,
成了镇上人人都叫“阿辞”的药女。镇里的人只知道她是个从北方逃难来的孤女,性情寡淡,
医术却很是不错。没人知道她曾经是金尊玉贵的镇国公府嫡女,
更没人知道她心里藏着怎样的血海深仇。“阿辞,隔壁张婶家的小子又发热了,你去看看?
”药农的儿子虎子推门进来,粗布短打沾了些雨水,“娘说让你带上那瓶新制的退烧膏。
”沈清辞点点头,合上图谱起身。她如今穿的都是最普通的棉布衣,长发简单挽成一个髻,
脸上故意抹了些黄粉,掩去了原本清丽的容貌。只有那双眼睛,
偶尔在无人时会闪过与这小镇格格不入的锐利。“走吧。”她拿起药箱,跟着虎子走进雨里。
张婶家的小子烧得小脸通红,沈清辞熟练地拿出银针,在孩子虎口、眉心处轻轻刺入。
她的手法稳而准,三年来,镇上的人早已习惯了这个年轻药女的医术,
连邻镇的人都时常慕名而来。“阿辞姑娘,真是多亏了你。”张婶看着儿子渐渐退了烧,
感激地抹着眼泪,“前阵子听说北边不太平,打起仗来了?”沈清辞收拾银针的手顿了顿,
轻声道:“听说是的。”北边的战事,她一直有关注。永安二十八年,北狄撕毁盟约,
大举进攻边境。萧彻以太子身份领兵出征,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声望更盛。
而萧景渊则在朝中拉拢大臣,隐隐有与东宫分庭抗礼之势。这三年,
长安的权力斗争从未停歇,只是这些都与南境的小镇无关,也与“阿辞”无关。
直到半个月前,一队禁军突然进驻了镇上。他们穿着精良的铠甲,腰间佩着东宫的令牌,
说是要在此地休整,却四处盘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从长安逃来的女子”。沈清辞的心,
从那天起就一直悬着。她知道,萧彻终究还是找来了。从张婶家出来,雨势渐大。
沈清辞提着药箱走在青石板路上,忽然看到街角站着几个禁军,正拿着一张画像议论着什么。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擦肩而过时,却听得其中一个禁军道:“太子殿下有令,
务必找到沈清辞。听说这女子是叛臣之女,却长得极美,
三年前从长安逃出来的……”沈清辞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脚步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回到药庐时,老药农正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见她回来,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阿辞,刚才有当兵的来问起你。”“我知道了,李伯。
”沈清辞放下药箱,声音有些发紧,“他们问了什么?”“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老药农磕了磕烟杆,“我照着你教的说了,说是从北边逃难来的,
爹娘都没了。”他顿了顿,看着沈清辞,“阿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那些当兵的,
看起来来者不善。”沈清辞沉默片刻,屈膝给老药农磕了个头:“李伯,
谢谢您这三年收留我。我确实……有难言之隐。如今他们找来了,我不能连累你们。
”她早已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怀里的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傻孩子,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老药农赶紧扶起她,眼眶有些红,“这兵荒马乱的,
你一个姑娘家能去哪?要不……让虎子送你去山里躲躲?
”沈清辞摇摇头:“躲是躲不过去的。他们是东宫的人,只要我还活着,就迟早会被找到。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这三年攒下的所有银钱,“李伯,这些您收下。大恩大德,
阿辞没齿难忘。”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虎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阿辞姐,不好了!那些当兵的……他们闯进来了!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院门。几个身着铠甲的禁军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腰间佩着一把长剑,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院中的人,
最后定格在沈清辞身上。“你就是阿辞?”他开口问道,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沙哑。
沈清辞没有回答,只是挺直了脊背。那中年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展开。
画上的女子眉清目秀,正是三年前的沈清辞。他对照着画像看了看沈清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