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迟迟看见她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突然想起大学时勤工俭学的日子。
"这件是加厚款的,今天刚好打折。
"夏迟迟取下衣架,"试衣间在左边,镜子旁边有暖风机。
"女孩眼睛亮了一下,又犹豫地看向门口。
顺着她的视线,夏迟迟发现玻璃门外站着个穿旧棉衣的中年女人,正不断跺脚呵气——八成是陪女儿来买衣服的妈妈。
阿云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往女孩手里塞了杯热麦茶:"先暖暖,让你妈妈也进来等呀。
"她说话时,耳坠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像给这句话打着节拍。
试衣间的帘子拉上后,阿云突然掐夏迟迟的手腕:"看那妈妈的围巾!
"灰扑扑的毛线围巾边缘,隐约露出半朵褪色的梅花——正是三年前云裳阁的招牌款式。
店里老旧的音响突然卡带,阿云哼的那首《千千阙歌》停在"来日纵使千千晚星"这句。
暖风机嗡嗡响着,把试衣间里传来的小声惊叹衬得格外清晰。
"妈...真的显瘦!
"女孩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雀跃。
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想必在转身给妈妈看效果。
夏迟迟正整理衣架,听见阿云用气音说:"去把门口那件同款的米色拿下来。
"她踮脚时,看见阿云悄悄把价签上的"399"用马克笔描成了"299"。
玻璃门不断开合,带进阵阵寒气。
那对母女最终包了两件羽绒服——女孩坚持要米色那件给妈妈。
阿云系包装袋时,红绳在纸袋上绕出精巧的蝴蝶结,像给这个清晨打了个漂亮的句点。
"欢迎下次..."风***中,夏迟迟的送客词突然哽住。
晨光斜斜照在收银台边的小相框上,照片里穿草莓外套的少女冲镜头比着剪刀手——那是十八岁的阿云,身后站着扎马尾辫的夏迟迟,梧桐叶正落在她们相贴的肩头。
阿云把找零的硬币按进夏迟迟掌心:"发什么愣?
去隔壁买两笼小笼包,该祭五脏庙了。
"她转身时,新烫的卷发扫过相框,盖住了那个己经褪色的秋天。
阳光透过纱帘的缝隙爬进房间时,赵雅雯被楼下的煎饼香气唤醒了。
她伸手去摸手机,却碰到一张对折的便签纸——夏迟迟的字迹像她本人一样清秀,蓝色圆珠笔在便利贴上洇开小小的墨点:”阿雯:我去帮表姐看店啦,电饭煲里有红枣粥。
PS:你踹被子的毛病还是没改——迟迟 “赵雅雯把纸条按在胸口,闻到上面残留的护手霜味道,是她们去年在便利店一起挑的蜜桃味。
被窝里还留着夏迟迟那侧的余温,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起手机拍了张纸条发过去:”夏老板,缺个端茶倒水的小工吗?
“消息刚发出,床头充电器突然被扯动——夏迟迟的手机正安静地躺在插座上。
赵雅雯笑出声,这丫头果然又丢三落西。
服装店里,阿云正用发卡固定头纱。
镜子里突然冒出夏迟迟憋笑的脸:"表姐,你头上像顶了只鱿鱼。
""死丫头!
"阿云作势要打,头纱上的珍珠簌簌抖动,"初十的婚礼,你负责给我捧戒指。
"她转身从收银台抽屉抽出烫金请柬,"嫁去江西后,这店..."话没说完,门口快递员的大嗓门就插了进来:"云姐!
你的加急件!
"夏迟迟接过沉甸甸的包裹,瞥见寄件人写着"徐志坤 江西南昌"——是表姐那个总穿格子衬衫的未婚夫。
阿云耳尖瞬间红了,抢过包裹时,指甲在纸箱上刮出细小的声响。
"明天除夕..."阿云突然转移话题,往夏迟迟兜里塞了鼓鼓的红包,"再帮我看半天店,给舅妈发消息说你明天中午不回去吃饭。
"她低头整理婚纱画册,睫毛在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就说...就说阿云表姐舍不得你。
"夏迟迟摸出手机才想起忘在床头。
这时风铃又响,穿毛绒熊睡衣的赵雅雯举着手机闯进来:"夏老板,你员工卡不要啦?
"她鼻尖冻得通红,发梢还挂着未化的雪粒。
三人目光在暖烘烘的空气中相撞,阿云突然拍手:"正好!
雅雯来当婚礼督导!
"她从模特身上扒下伴娘礼服往两人怀里塞,"试装费抵红包!
"婚纱照背景板轰然倒塌,扬起细小的尘埃。
阳光透过玻璃门,把三个人的影子揉成长长的一团,斜斜映在"新春大促"的海报上。
夏迟迟望着海报边角的江西地图——那儿用红笔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像阿云总也缝不首的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