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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盗铃与活祭冰冷的暴雨像鞭子一样抽在陈山脸上,混着脚下溅起的泥浆糊了一身。

陈家老宅那扇朽烂的木门在风里吱呀乱叫,被他用肩膀狠狠撞开。一股子霉烂味、尘土味,

还有种说不出的陈年老味儿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祠堂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就剩他手里那快没电的手电筒,晃悠着一点昏黄的光晕,

在挂满蛛网、积了厚厚一层灰的神龛上扫来扫去。爷爷临咽气那会儿,

枯树枝似的手死死攥着他的腕子,指甲都快掐进肉里。那双浑浊的老眼忽然爆出惊人的光,

气儿都快没了,

锤子砸进他心里:“山子...轮到你了…”“山子...铜铃...在老宅...神龛后,

它能...救我...快去...来不及了...”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老人最后一点活气儿,

那眼神里的哀求,还有种陈山看不懂的狠劲儿,烫得他心窝子疼。“爷爷,撑住!

我这就找来!”陈山喘得跟破风箱似的,心脏在腔子里咚咚狂跳,一半是跑得脱力,

一半是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怕。神龛后面?家里还有这东西?他哪还顾得上敬畏,

双手在神龛后头又潮又冷的砖墙上乱摸。烂木刺扎进手指头,蜘蛛网糊了满脸,他全不在乎。

突然,指尖碰着个冰冷梆硬、带着古怪弧度的东西!找到了!他使劲一抠,

一个巴掌大小、刻满扭曲怪纹的青铜铃铛掉进手心。那玩意儿沉甸甸、冰得瘆人,

纹路在昏暗光线下像活物一样幽幽淌着光。就在他死死攥住铜铃,

像攥住爷爷最后一口气的瞬间——“砰!!!”那扇烂木门被一股巨力从外头猛地撞开!

刺眼的火把光像洪水一样灌进来,瞬间撕破了祠堂的黑暗,也刺得陈山睁不开眼。火光乱晃,

映出李家村村长李福那张平时堆满憨笑的脸。可这会儿,那张脸上哪还有半分和善?

全是疯狗似的狰狞和冰冷的杀意。他身后,挤满了拿着麻绳、棍棒、镰刀的村民,

一张张脸在火光下木呆呆的,眼神空洞地瞅着他,活像在看一头等着挨刀的猪。

“抓住这逆贼!”李福的声音尖得能扎破耳膜,盖过了外头的风雨,

“他敢偷山魈老爷的圣物!这是要招来灭村的灾祸啊!”陈山脑袋嗡的一声,

血全冲上了头顶。“放你娘的屁!这是我家的东西!我爷爷等着它救命!”他嘶吼着,

本能地把铜铃往怀里一揣,另一只手抄起旁边一根烂桌腿。晚了。

那群红了眼的村民一窝蜂扑上来。棍棒没头没脑地砸在背上、腿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几双粗糙有力的大手像铁钳子似的扭住他的胳膊,反剪到背后。他像头困兽死命挣扎,

用头撞,用脚踢,换来的只有更狠的拳脚和咒骂。铜铃脱手飞出去,

被李福眼疾手快一把捞住,那张脸上顿时涌起一股贪婪混着狂热的劲儿。“堵上他的嘴!

别惊了山魈老爷!”李福厉声吼着。一块又馊又霉的破布粗暴地塞进陈山嘴里,

恶心得他差点吐出来。粗硬的麻绳把他从头到脚捆成了粽子,勒得皮肉生疼,

每挣扎一下都像刀割。他像一袋沉重的粮食,被几个村民连拖带拽,

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瓢泼大雨里。冰冷的雨水呛进鼻子、嘴巴,憋得他喘不上气。

泥泞的山路滑得站不住脚,拖他的人摔了几跤,连带着他也重重砸在泥水里,

骨头都快散了架。火把在风雨里挣扎着燃烧,

昏黄的光照着那些被雨水冲得更加麻木和恐惧的脸。没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哗哗的雨声,那气氛压得人胸口发闷,像要窒息。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被浓密藤蔓半遮半掩的黑窟窿出现在山壁的阴影里——魈冢。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土腥味儿,混着尸体腐烂的恶臭,随着阴冷的空气从洞口涌出来,

熏得陈山胃里翻江倒海。他被拖进洞里。洞里比外头还冷,寒意像冰冷的蛇,

缠上每一寸露在外面的皮肤。火把的光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乱跳,投下扭曲晃动的巨大鬼影。

洞中央,是个用粗糙黑石垒起来的祭坛,

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深深刻进石头里的诡异血色符纹。符纹的凹槽里,积着暗红色的东西,

不知是朱砂还是干透的血垢。祭坛前头,

一具穿着破烂不堪、早看不出原色的清朝官服的干尸,静静躺在一块略高的石台上。

那尸体的皮肉干瘪,紧紧贴在骨头上,颜色深褐发黑,像块风干了的腊肉。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尸体***的地方,长满了厚厚一层东西,像霉斑又像苔藓,

惨白惨白的。尸体周围,散落着森白的动物骨头和早就烂透了的供品。这就是“山魈老爷”?

陈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恐惧让他浑身抖得像筛糠。“至高无上的山魈老爷!

”李福高举着那枚青铜铃铛,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抖得不成样子,在空旷的墓穴里撞出回音,

带着股病态的狂热,“您忠实的仆人给您送新鲜血食来了!求您息怒,保佑李家村风调雨顺,

五谷丰登,邪祟不侵!”他猛地一指被扔在冰冷祭坛上、像待宰羔羊一样的陈山,“献祭!

”随着他这声嘶哑的嚎叫,村民们齐刷刷地跪倒在泥泞冰冷的地上,额头杵着地,

发出些含含糊糊、带着哭腔的祈祷和呜咽,活像地狱里冤鬼的合唱。

李福从旁边村民手里接过一把锈迹斑斑的祭刀,刀口却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他一步步走向祭坛,走向动弹不得的陈山,脸上的狞笑在跳跃的火光里活像恶鬼。“陈山,

能给山魈老爷当血食,是你陈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安心上路吧!

”冰冷的刀尖抵住了陈山的胸口,隔着湿透的粗布衣服,死亡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肉,

冻僵了他的血。他瞳孔因极致的恐惧缩成了针尖,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身体在绳索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疯狂地扭动挣扎!2 铃响尸起就在李福手臂绷紧,

祭刀眼看就要捅进陈山心窝的节骨眼上!“呜——!!!

”陈山喉咙里爆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求生的本能压垮了所有恐惧!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

被捆死的双腿猛地向上狠狠蹬出!这一脚带着他所有的绝望和愤怒,

结结实实踹在李福握刀的手腕上!“啊!”李福猝不及防,手腕剧痛,手一松。“当啷!

”那把锈迹斑斑却闪着寒光的祭刀脱手飞出,掉在祭坛旁冰冷的石地上,声音刺耳。

几乎就在同时,李福另一只手里死死攥着的青铜铃铛,被这剧烈的碰撞一震!

“叮——铃——”一声清脆、悠长、带着奇异穿透力的震响,在死寂压抑的墓穴里猛地炸开!

声音不大,却像块巨石砸进古井,瞬间撕碎了凝固的死气!那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

在石壁间撞来撞去,反复回荡、叠加!时间好像一下子冻住了。

所有人都僵住了:李福疼得扭曲的脸,村民们匍匐发抖的身体,

还有祭坛上陈山剧烈起伏的胸膛。所有人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扯着,

齐刷刷地、带着无法形容的惊骇,射向祭坛前那具长满白毛的干尸。

只见那干尸紧闭的、深陷的眼窝,猛地睁开了!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浑浊的、像蒙着厚厚灰翳的灰白!那灰白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了一下,

干瘪得只剩一层皮的喉咙深处,发出一串破风箱漏气似的“嗬…嗬…嗬…”声,

在死寂的墓穴里清楚得让人汗毛倒竖!紧接着,在所有人魂飞魄散的注视下。

那具干尸僵硬的身体,

伴着让人牙酸的、像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咔吧…咔吧…咔吧…”的骨头摩擦声,

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从冰冷的石台上…坐了起来!它灰白的眼珠,

空洞地“望”向祭坛方向,死死“盯”住了陈山和被李福抢走的铜铃!“尸…尸变啦!!!

”“山魈老爷显灵了!不…是发怒了!!”“跑啊!快逃命啊——!”墓穴里瞬间开了锅!

村民们积压的恐惧像火山一样喷了,哭爹喊娘,鬼哭狼嚎。他们像被开水浇了的蚂蚁,

彻底疯了,扔下火把、棍棒、绳索,甚至推倒挡路的同伴,互相踩踏着,

没命地涌向狭小的洞口,只想离这恐怖源头越远越好。李福脸上的狞笑和狂热早没了影儿,

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惨白。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往后蹭,连地上的铜铃都顾不上了,

连滚带爬地混在疯狂逃窜的村民堆里,嘶哑地尖叫:“跑!快跑!山魈老爷怒了!”眨眼间,

他那肥胖的身影就消失在洞口的黑暗里。

捆陈山的绳子在刚才的挣扎和混乱中被踩踏松动了些。求生的欲望像火一样烧起来!

他顾不上胸口撕裂般的疼和快散架的身体,猛地一挣,绳子终于崩开了!

他几乎是滚着翻下冰冷的祭坛,

眼睛瞬间锁定了地上那把村民丢下的、短柄但刃口锋利的柴刀!他一把抓起柴刀,

冰冷的刀柄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石壁,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肺里火烧火燎,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汗水、雨水和不知名的脏东西混在一起,

顺着额角往下淌。他死死盯着那具缓缓转动灰白头颅、发出“嗬嗬”怪响的坐尸,惊魂未定,

但一丝逃生的希望,像黑暗里一点微弱的火苗,开始晃悠。“别高兴得太早,陈山。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像两块冰片互相刮擦的女声,

冷不丁从墓穴深处更黑的角落里传出来,瞬间浇灭了他心里那点微弱的火星。“他们跑了,

是因为活儿干完了。”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是个女人,

穿着样式古怪的深色粗布旧衣裙,浆洗得发硬,没一点装饰。她的脸在昏暗摇曳的残火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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