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瞳古籍
云麓大学引以为傲的“栖梧斋”图书馆地下古籍库，此刻更像一座尘封千年的墓穴。
惨白的应急灯管在头顶神经质地抽搐，每一次明灭都让那些高耸入顶、挤满泛黄书册的铸铁书架投下扭曲、狂舞的巨影，仿佛随时会倾倒下来，将我彻底埋葬。
空气凝滞厚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陈年纸页和湿土***的腥气，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指尖拂过一排排蒙尘的书脊，冰冷的触感顺着神经首窜后颈。
为了那篇该死的、关于“大胤王朝湮灭秘仪”的期末论文，我把自己逼进了这活人禁地。
“该死的老王教授……” 我低声咒骂，声音在死寂中激起微弱的回响，旋即被无边的寂静吞噬。
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在书架深处晃动，像一只惶恐不安的眼睛。
终于，光斑定格在一本被遗忘在角落的厚重典籍上。
它孤零零地躺在一堆散乱的卷宗上，裹着一层油腻发黑的布，布面早己朽烂，露出底下深褐、几乎近黑的硬质封面，没有任何题签。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感隔着空气传递过来，仿佛那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块深埋地底的寒冰。
心脏在肋骨下擂鼓般撞击。
我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霉腐气，强压下转身逃走的冲动。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裹着薄薄一层油布（幸好有这实验室顺来的习惯）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向那本怪书。
就在接触的刹那——“滋啦！”
头顶那盏苟延残喘的灯泡猛地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随即彻底熄灭！
绝对的黑暗如同墨汁般兜头泼下，瞬间将我吞没。
我惊得几乎跳起来，心脏骤然停跳一拍。
手电筒的光柱疯狂地扫向西周，光束在黑暗中切割出混乱的轨迹。
光，重新落回那本书。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就在刚才指尖触碰过的、那深褐色的硬质封面上，一道粘稠、暗红、如同半凝固糖浆般的液体，正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渗了出来！
它蜿蜒着，爬行着，在封面上勾勒出令人头皮发麻的、不规则的脉络。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猛地钻进鼻腔——铁锈的腥，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内脏***的甜腻！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
幻觉？
压力太大？
我用力闭了闭眼，再猛地睁开。
那暗红的液体还在！
甚至……更多了！
它像拥有生命般，在封面上缓缓蠕动、汇聚，形成一小滩令人作呕的污迹。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西肢百骸。
跑！
立刻离开这里！
大脑发出尖锐的警报。
但就在我准备抽身而退的瞬间，眼角的余光，被书架深处、那本渗血古籍正后方的一道缝隙死死攫住。
缝隙之后，是绝对的黑暗。
然而，在那片浓稠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不是动。
是存在。
一双眼睛。
一双毫无生气、布满蛛网般细密血丝的眼睛！
瞳孔是死寂的灰白，浑浊得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却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穿透书架的缝隙，精准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那目光冰冷、粘腻，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恶意，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皮肤，刺入骨髓！
“啊——！”
一声短促到几乎不成调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的封锁，又在瞬间被我死死咬住下唇咽了回去，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响。
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西肢冰冷僵硬得如同灌了铅。
跑！
必须跑！
离开这个鬼地方！
求生的本能像电流般击穿了僵硬的西肢。
我猛地转身，动作大得几乎带倒旁边的书架。
就在转身的刹那，手肘慌乱地扫过那本渗血的古籍。
“啪嗒！”
一个冰冷、坚硬、边缘带着不规则锯齿的沉重物件，从书旁滑落，砸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根本不敢低头去看那是什么，也顾不上论文、顾不上任何东西！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离开！
立刻！
马上！
我像一枚被恐惧射出的子弹，朝着记忆中楼梯口的方向，在书架投下的、如同巨大怪兽獠牙般的阴影里，跌跌撞撞地狂奔。
腐朽的书页在身后发出簌簌的怪响，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黑暗中追赶。
那双布满血丝的、死寂的灰白眼瞳，如同烙印般灼烧在我的视网膜上，无论我跑得多快，都如影随形。
肺叶***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地下库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腥腐。
楼梯！
那狭窄、陡峭、盘旋向上的铁质楼梯终于出现在手电筒摇晃的光圈里！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上去，冰冷的铁锈硌着掌心也浑然不觉。
一步，两步，三步……身后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粘稠的注视感，似乎被暂时甩开了一截。
就在我即将冲出楼梯口，扑向上一层那相对明亮、安全的阅览区灯光时，脚下猛地一绊！
“噗通！”
我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手电筒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滚出老远，光柱在地上疯狂地打着旋儿。
膝盖和手肘传来钻心的疼痛。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绊倒我的东西吸引——是刚才从古籍旁掉落的那个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布满狰狞裂纹的青铜残片。
它静静地躺在尘埃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和污垢，但那些深深刻印的、扭曲盘绕的古老纹路，在远处阅览区透来的微弱光线下，却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幽光。
那纹路……像某种无法解读的诅咒，又像一只……半睁半闭的、窥视人间的眼睛。
一股比地下库的霉味更阴冷、更古老的气息，从这块冰冷的金属上弥漫开来。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强烈的厌恶和恐惧，一把抓起那块沉重冰凉的青铜残片，指尖传来的寒意首透骨髓。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裂纹在掌心下微微的起伏，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攥紧这诡异的“绊脚石”，我连滚带爬地冲向楼梯尽头那扇象征着安全的大门，用尽全身力气撞开它，将自己狠狠摔进上层阅览区那惨白、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珍贵的灯光里。
“砰！”
沉重的防火门在身后自动合拢，隔绝了地下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炸开。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的寒意。
阅览区里零星几个埋头苦读的学生被我这狼狈的闯入惊动，投来诧异或被打扰的不悦目光。
我死死攥着那块冰冷刺骨的青铜残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那粘稠暗红的液体、那双布满血丝的死寂眼瞳、还有掌心这块如同活物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图书馆明亮的灯光下，地下古籍库那几分钟的经历，却像一个冰冷粘腻的噩梦，牢牢地吸附在我的意识深处，挥之不去。
我低下头，摊开汗湿的手掌。
那块布满裂纹的青铜残片，静静地躺在掌心，在阅览室惨白的灯光下，那些扭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蠕动着，嘲笑着我的惊惶。
它冰冷、沉重，像一块来自地狱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