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又是这套路?”我,林曜,
对着眼前那条在阴森走廊里无限延伸、仿佛永远看不到头的猩红地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陈年木头和灰尘搅合在一起的霉味儿,顶灯忽明忽灭,电流声滋滋啦啦,
活像垂死挣扎的蚊子叫。这“鬼打墙”的把戏,也太老掉牙了。十岁那年,
我就被爷爷丢进老祠堂里,跟比这厉害十倍的玩意儿玩过捉迷藏。“哥!哥你人呢?
别丢下我啊!” 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后面传来,脚步声啪嗒啪嗒,又急又慌,
还带着点手机摄像头扫过幽暗墙壁的微光。我停下脚步,回头。
林晚那张小脸在手机屏幕惨白的光线下,白得像刚刷的墙,大眼睛里盛满了货真价实的恐惧,
举着***杆的手抖得跟筛糠似的。“慌什么?”我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慢悠悠摸出个东西。
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就一截乌漆嘛黑、油光锃亮的老木头,约莫手指长,沉甸甸的,
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谁也认不出的鬼画符——我家祖传的“定魂桩”,
据说是某个老祖宗从雷劈过的桃树芯子里抠出来的。“老铁们看好了啊!前方高能预警!
我哥要出手了!” 林晚看到我手里的东西,眼睛里的恐惧瞬间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取代,
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充满了职业主播的亢奋,“家人们!礼物刷起来!火箭游艇走一波!
让榜一大哥看看咱们的排面!小晚的命就靠各位了!”手机屏幕上,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主播哥掏家伙了!”“666!这黑不溜秋的啥玩意儿?
烧火棍?”“特效组加鸡腿!这氛围绝了!”“主播别怕!火箭护体!”“主播哥帅炸!
求正面怼鬼脸!”礼物特效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炸开,
虚拟的火箭、跑车、嘉年华一个接一个,闪得人眼花缭乱。
林晚的尖叫和粉丝的狂热交织在一起,在这阴森死寂的“凶宅”里,
构成一种荒诞又刺耳的喧闹。我掂了掂手里的定魂桩,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嘲弄的弧度。
目光越过林晚抖动的手机镜头,落在走廊尽头那片格外粘稠的黑暗里。那里,
似乎比别处更冷一些,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汗毛倒竖的恶意,
正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像冰冷的潮水,缓慢地淹没脚踝。来了。我心里默数着。
三…二…一…“啊——!”林晚的尖叫陡然拔高,几乎刺破耳膜,不再是表演,
而是纯粹的、源自本能的惊怖。手机镜头剧烈晃动,画面天旋地转,
最后定格在走廊天花板的角落。那里,无声无息地,垂下来一双脚。
一双穿着老式红色绣花鞋的脚,悬在半空,脚尖微微晃荡着。惨白的脚踝,瘦骨嶙峋,
上面缠绕着几圈暗红色的、仿佛浸透了血的麻绳。再往上,是同样惨白、打着旋儿的裙摆,
布料破旧,带着一种被遗忘多年的腐朽气息。空气瞬间冻结了。
连那些喧嚣的弹幕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有那么一两秒的空白死寂。紧接着,
是更疯狂的爆发:“***槽槽槽!真的假的?!”“道具组牛逼!这威亚吊得毫无痕迹!
”“主播哥快上!英雄救美时刻到了!”“666!这特效值回票价!”“***吓死爹了!
真特么像!”“哥!鬼!有鬼啊!” 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
手机都差点脱手。我眯起眼,没理会林晚的哭喊和屏幕上的鬼哭狼嚎。
我的视线穿过那双晃荡的绣花鞋,牢牢锁定了那片悬浮在鞋子之上的、更加浓郁的黑暗。
那团黑暗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挣扎着,试图凝聚成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形轮廓。
无数细密的、充满恶毒和痛苦的黑色丝线,正从虚空中被强行拉扯出来,缠绕、编织。
就是现在!我手腕猛地一抖,那截乌黑的定魂桩脱手飞出,不是砸向那双绣花鞋,
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那片正在凝聚的黑暗核心!
“噗——”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腐肉的闷响。“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仿佛无数怨魂在玻璃上刮擦的尖啸骤然爆发!那声音直接穿透耳膜,
直刺脑髓!定魂桩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那片蠕动的黑暗!刹那间,
刺眼的白光猛地从定魂桩上爆发出来,无数扭曲的符文虚影在空气中急速流转!
那片即将成型的黑暗人形,像被投入石子的烂泥潭,剧烈地翻滚、扭曲、溃散!
悬在半空的绣花鞋疯狂地蹬踹起来,
带动着那具尚未完全凝聚的“身体”在空中痛苦地抽搐、旋转。缠在脚踝上的麻绳勒得更紧,
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和更浓郁的、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物理超度?!”“主播哥牛逼!真·法器!”“这特效!这音效!电影级!
”“666刷爆!主播哥收下我的膝盖!”“小晚别怕!鬼被钉住了!”弹幕彻底疯了,
礼物特效几乎淹没了整个屏幕。林晚的尖叫变成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她挣扎着爬起来,
镜头死死对着空中那团扭曲挣扎的黑影和光芒四射的定魂桩,
声音激动得变了调:“老铁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哥!我哥他搞定了!礼物!
感谢‘怕鬼就找主播哥’送的超火!感谢……”整个走廊似乎都在那尖啸和光芒中震动。
灰尘簌簌落下。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团黑影在符文的灼烧下越来越淡,
越来越稀薄。那双疯狂蹬踹的绣花鞋,动作也渐渐变得无力、缓慢,最终软软地垂了下来。
尖啸声戛然而止。光芒收敛。定魂桩“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滚了几圈,
静静躺在红地毯的边缘,依旧乌黑,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光芒只是幻觉。
走廊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还有林晚粗重的喘息和手机里传来的、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失真的背景音乐。“哥…哥!
它…它死了?”林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问。我走过去,
弯腰捡起地上的定魂桩。入手温热,甚至有些烫手,残留着一丝灼烧邪秽后的余威。
我把它随意揣回口袋,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角落,
那里只剩下空气里尚未散尽的焦臭味。“嗯,散了。”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像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呜…哥你太厉害了!”林晚一下子扑过来,
紧紧抱住我的胳膊,眼泪鼻涕全蹭在我袖子上,身体还在后怕地发抖,“吓死我了!
刚才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那鬼…那鬼太吓人了!它就在我头顶上晃!”“行了行了,
鼻涕擦擦。”我嫌弃地把她推开一点,但语气还是软了几分,“说了有我在,怕什么?
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看着唬人罢了。”“嗯嗯!哥你最棒了!”林晚破涕为笑,
赶紧又举起手机,对着镜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脸上还挂着泪痕,笑容却已灿烂无比,
“老铁们!看到没!安全了!感谢家人们的礼物守护!小晚又活过来啦!继续探险!下一站,
凶宅传说最恐怖的地下室!冲啊!礼物刷起来!”2 地下室诡影她拉着我的胳膊,
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又急于寻求更大***的兴奋,快步走向走廊深处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
手机里激昂的背景音乐再次响起,弹幕依旧在疯狂滚动。楼梯狭窄而陡峭,
是那种老式房子的木质结构,踩上去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要散架。
一股更加阴冷、潮湿、混杂着泥土和铁锈的霉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墙壁上的壁纸早已剥落大半,露出里面深色的、仿佛渗着水渍的砖块。
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摇曳,投下我们两人拉长、扭曲、不断晃动的影子,
像两个在深渊边缘跳舞的怪物。林晚的兴奋劲儿似乎被这压抑的环境消磨掉了一些,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手臂,脚步也放慢了,手机镜头对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小声嘀咕:“哥…下面…好像更黑啊…”“废话,地下室,能不黑吗?”我语气平淡,
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这里的阴气比楼上重得多,
而且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不安的死寂。墙壁上的水渍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
隐约形成一些扭曲的图案,像是无数只眼睛在窥视。楼梯终于到了尽头。
一扇厚重的、布满铁锈和暗褐色污迹的木门挡住了去路。门虚掩着,留下一条漆黑的缝隙,
像一张无声咧开的嘴。“就是这里了!”林晚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声音又拔高了,“传说这扇门后面,就是凶宅主人当年…处理…嗯…那些‘东西’的地方!
老铁们,屏住呼吸!小晚要推门了!”她伸出手,
带着一种直播效果需要的、略显夸张的颤抖,推向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嘎——呀——”令人牙酸的、仿佛垂死***般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格外刺耳。门被缓缓推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带着浓烈腐朽和血腥气味的阴风猛地从门内倒灌出来!
吹得我们衣袂翻飞,林晚的手机差点脱手,
屏幕上的弹幕瞬间被一片“***好冷”、“这风特效绝了”、“鸡皮疙瘩起来了”刷屏。
门内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空间,更像一个储藏室。墙壁是***的粗糙水泥,地面也坑洼不平。
角落里堆着一些蒙着厚厚灰尘的、看不出原貌的杂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位置——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个东西。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架子,
像是老式医院里用来挂吊瓶的那种。架子顶端,垂下来一个铁钩,
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钩子上,空无一物。然而,
就在那铁钩正下方的水泥地上,却有一大片颜色明显深于周围地面的暗红污渍。
那污渍的形状…隐隐约约,像是一个人形。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晚的呼吸都屏住了,
手机镜头死死对着那个铁钩和人形污渍。弹幕也安静了一瞬,
随即是更密集的爆发:“头皮发麻!”“这道具太真了吧?地上的‘血’?”“钩子…***,
脑补了…”“主播别过去!感觉要出事!”“哥…这…这钩子是干嘛的?”林晚的声音干涩,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我没立刻回答。我的目光落在那片人形污渍上,
又缓缓移向那个冰冷的铁钩。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滴答”声,钻进了我的耳朵。
滴答…滴答…声音很轻,但在绝对的死寂中,异常清晰。像是水珠滴落在石头上。
我的视线循着声音的来源,猛地向上抬。地下室的顶棚很低,也是粗糙的水泥。
就在那铁钩正上方不到半米的地方,水泥顶棚上,
赫然有着一小片颜色更深的、湿漉漉的痕迹!一滴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正从那湿痕的中心,缓缓凝聚、变大,然后,在重力的牵引下,挣脱束缚,坠落下来。啪嗒。
精准地滴落在下方那片人形污渍的“头部”位置。死寂。绝对的死寂。
连林晚的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那微弱的、持续不断的“滴答…滴答…”声,
像一把冰冷的小锤,敲打着紧绷的神经。不是道具。不是特效。那滴落的液体,
散发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那是…血!“哥…”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蚋,
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她抓着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手机镜头还对着那滴血的顶棚和地上的污渍,
屏幕上的弹幕彻底疯了:“***!!!血!!!真血???”“主播快跑啊!!!”“特效?
!不可能!这滴落感太真了!”“报警!快报警啊!!!”“小晚别拍了!跑!!!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每一根神经都拉到了极限。定魂桩在我口袋里散发着微微的温热,
像是在警告。不对!这里的东西,和楼上那个被轻易钉散的吊死鬼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沉淀了无数怨毒和绝望、被某种更恐怖规则束缚着的凶戾!“走!”我低吼一声,
反手猛地抓住林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骨头捏碎,转身就要往楼梯口冲。晚了!
“呼——!
、带着浓烈血腥味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我们身后——那扇被推开的门内——狂暴地席卷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