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骨的寒意将我惊醒。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倚在潇湘馆临窗的贵妃榻上,
身上盖着半旧的杏子红绫被。窗外竹影摇曳,发出沙沙声响,与往常并无二致。
可我总觉得今日有什么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
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陈旧气息,像是许久未开启的古籍书页。“姑娘醒了?
”紫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黢黢的药汁,“刚好药煎好了,趁热服下吧。
”我勉强支起身子,忽然觉得袖中似乎多了什么物件。不动声色地接过药碗,
趁紫鹃转身整理书架时,我悄悄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笺。纸笺质地奇特,非绢非纸,
触手生凉。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十规则:大观园守则一、贾母是府中最可信赖之人,
若她佩戴翡翠头面,可完全信任;若她改戴金饰,切勿听从任何建议。二、宝玉是你的知己,
但他有时会被“金玉姻缘”迷惑,当他提及“金锁”时,请立即远离。
三、园中姐妹皆可信任,但需注意她们衣襟上的绣花:若为花卉则安全,
若为禽鸟则切勿独处。四、每日卯时三刻必须服用你的药,否则将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
五、袭人不可信任,无论她表现出何等善意,切勿食用她送来的任何食物。
六、若见到一个与你容貌相同的女子,立即闭眼默数三十息,她自会消失。
七、薛宝钗是安全的,但她身上的冷香丸气息有时会变得浓烈刺鼻,此时切勿与她对视。
八、大观园中不会有猫头鹰啼叫,若听闻此声,无论身在何处,必须在一刻钟内返回潇湘馆。
九、王夫人佛堂后的密室绝不可进入,即使有人以宝玉安危为由引你前去。
十、记住你永远是林黛玉,切勿被他人说服你是别人。你的眼泪是真实的,
但有时它会变成别的颜色,此时勿要让任何人看见。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十规有三不真,
择错难归本真。我心头一震,几乎失手打翻药碗。这是何等荒谬的言辞?
竟将府中众人写得如此诡异不堪。莫非是哪个姐妹的恶作剧?但看这纸笺古旧,墨迹沉黯,
又不似新近所写。“姑娘怎么了?脸色这样苍白。”紫鹃回过头,关切地问道。
我急忙将纸笺塞回袖中,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刚起身有些头晕。
”“定是又没好生歇息,夜里看书看太晚了吧。”紫鹃不疑有他,替我理了理靠垫,
“刚才袭人来了,说宝二爷得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请姑娘过去一同赏玩呢。”我正欲答话,
忽然想起规则第二条:当宝玉提及“金锁”时,需立即远离。虽不知真假,
但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警惕。“可知是什么新奇玩意儿?”“仿佛是个金灿灿的西洋镜,
具体奴也不清楚。”紫鹃道。金灿灿?我心中警铃大作。这规则来得蹊跷,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去回了吧,就说我今日身子不爽利,不便前往。”我吩咐道,
注意到紫鹃衣襟上绣着几朵小小的紫薇花,心下稍安——规则第三条说衣襟绣花卉者可信任。
紫鹃应声而去。我取出那纸笺又细细看了一遍,心中疑窦丛生。
这十条规则中必定有三条是假的,但究竟是哪三条?写下此规则者是何人?目的又是什么?
我忆起今早醒来时的异常感,莫非与这规则有关?服过药后,我决定前往贾母处请安。
规则第一条说贾母是可信赖之人,尤其是当她佩戴翡翠头面时。
我记得姑母今日应该会戴那套她最爱的翡翠头面,因今晨听丫鬟们说昨晚有贵客来访,
夸赞了那头面一番。步入贾母院中,却见鸳鸯正站在廊下吩咐小丫鬟们做事。我抬眼望去,
心中顿时一沉——贾母今日竟戴着一套赤金点翠头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林姑娘来了?
”鸳鸯笑着迎上来,“老太太刚还念叨你呢,快请进。”我犹豫片刻,
想起规则第一条:若贾母改戴金饰,切勿听从任何建议。但来都来了,
若转身就走反而惹人疑窦,只得硬着头皮进去。贾母见我来了,果然招我至身边,
拉着我的手道:“我的儿,今日气色倒好些了。正好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我注意到她头上的金饰在窗外透进的光线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你宝姐姐昨日提议,说园中姐妹该一起做些女红,绣个百鸟朝凤的屏风送给宫里元春娘娘。
我想着你手艺最是精巧,不如就由你牵头来做?”我心中警铃大作。
规则第三条明明说若姐妹衣襟上绣禽鸟则不可信任,而宝钗提议绣百鸟图,这其中可有关联?
正思忖间,忽见王夫人偕同薛宝钗走了进来。宝钗今日穿着淡紫绫袄,
衣襟上绣着精致的兰花,看来并无异常。但她身上的冷香丸气息比往日浓烈许多,
几乎有些刺鼻——规则第七条说此时切勿与她对视。我忙低下头,向王夫人请安。
“黛玉来得正好,”王夫人笑容可掬,“方才与老太太说的绣屏之事,你觉得如何?
”我谨慎答道:“黛玉手艺粗陋,恐难当此大任。况且近日身子时好时坏,怕耽误了工期。
”宝钗忽然接口:“妹妹过谦了。谁不知妹妹绣工冠绝群芳?况且这百鸟朝凤寓意吉祥,
娘娘必定喜欢。”她声音温婉,但那股冷香越发浓烈,我几乎要窒息。我不敢抬头看她,
只盯着她衣襟上的兰花,忽然发现那兰花瓣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活了过来。
我眨了眨眼,再定睛看时,却又毫无异状。贾母又道:“既然宝丫头也这么说,
黛玉就不必推辞了。正好你们姐妹多在一处,也热闹些。”我心中矛盾至极。
规则说戴金饰的贾母不可信任,但眼前人分明是我最亲爱的姑母,往日里最疼我的人。
这规则莫非是离间之计?正当我犹豫不决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进来禀报:“老太太,
姨太太家遣人来,说有要紧事请宝姑娘即刻回去一趟。”宝钗闻言,向我们告辞后匆匆离去。
她身上的冷香渐渐消散,我这才松了口气。又坐了片刻,我借口煎药告辞出来。
心下思量这规则的真假:贾母戴金饰给出的建议确实可疑,宝钗的冷香也变得异常,
看来规则并非全无根据。回潇湘馆的路上,我故意绕道沁芳闸,想在亭中稍坐片刻整理思绪。
不料远远看见宝玉和袭人正在那边说话。我本能地想避开,却听见宝玉高声唤我:“颦儿!
快来看我得的西洋镜!”不得已只好走过去。宝玉手中果然拿着一个金灿灿的西洋镜,
兴致勃勃地递给我看。我谨慎地接过,透过镜片望去,只见园中景致果然放大不少,
清晰可见。“真是精巧。”我赞道,正准备归还,
忽然在镜中瞥见袭人的倒影——她衣襟上原本绣着的几朵小花,
在镜中竟变成了数只栩栩如生的小雀!我手一抖,西洋镜险些落地。
规则第三条浮现在脑海:若姐妹衣襟绣禽鸟则切勿独处。
而我此刻正与袭人独处——宝玉不知何时已跑到水边去看鱼了。“姑娘小心。
”袭人伸手扶住我,笑容温婉如常,“这西洋镜是宝二爷心爱之物,摔坏了可就不好了。
”我强自镇定,将西洋镜还给她:“确实精巧,我有些头晕,先回去了。”转身欲走,
袭人却道:“姑娘且慢,我那儿新得了些上好的燕窝,正要给姑娘送去补身子呢。
”规则第五条赫然浮现:袭人不可信任,切勿食用她送来的任何食物。“多谢好意,
只是近日脾胃虚弱,太医嘱咐暂不宜进补。”我婉拒道,脚步加快。
袭人却在身后提高了声音:“姑娘真的不要?这燕窝是宝二爷特地从姨太太那儿求来的,
说是最适合姑娘体质...”她话未说完,
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啼叫——像是猫头鹰的声音,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得格外诡异。
规则第八条:若听闻猫头鹰啼叫,必须在一刻钟内返回潇湘馆。我再也顾不得礼节,
提起裙摆疾步而行。袭人在身后唤了几声,见我不应也就作罢。回到潇湘馆,
紫鹃见我气喘吁吁,忙问何事。我来不及解释,只问道:“可听见方才有什么声响?
”紫鹃茫然摇头:“并无什么声响啊。姑娘可是又身子不适了?
”我心中骇然——那猫头鹰啼声如此清晰,紫鹃竟未听见?莫非这规则所言非虚,
只有我能听见?惊魂未定地坐在窗前,我再次取出那纸笺细看。经过今日几件事,
我已不敢全然将这规则视为儿戏。但其中三条是假的,若误信假规则,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仔细推敲,我觉得规则第四条颇为可疑:每日卯时三刻必须服药,
否则将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我自幼体弱,服药多年,从未听说有这等奇效。
况且“分辨真实与虚幻”之说,更是荒诞不经。
规则第六条也令人费解:若见到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子,闭眼默数三十息她便会消失。
这听起来如同志怪小说中的情节,实在难以置信。
规则第十条最后一句说“眼泪有时会变成别的颜色”,更是无稽之谈。我自幼多愁善感,
流泪无数,从未见过异色之泪。如此想来,这三条很可能是假的。但果真如此简单吗?
设下这规则的人,难道不会利用人的怀疑心理,将真规则伪装得荒诞不经?正思忖间,
雪雁进来禀报:“姑娘,宝二爷来了。”我忙收好纸笺,整顿衣襟。宝玉已笑着走进来,
手里还拿着那个西洋镜。“颦儿方才怎么走得那样急?袭人还说是不是她得罪你了。
”宝玉关切地问道,眼睛亮晶晶的。我勉强笑笑:“突然有些头晕,怕失礼就先回来了。
”宝玉在我对面坐下,忽然压低声音:“颦儿,你今日可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
”我心中一震,警惕地看着他:“为何这样问?”宝玉踌躇片刻,道:“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才我从沁芳闸回来,路过一片竹林时,好像...好像看见另一个你站在竹影里,
对我招手微笑。”我顿时汗毛倒竖:“另一个我?”“是啊,”宝玉点头,面色凝重,
“穿着与你一模一样的衣服,发髻也梳得相同。我正要过去,她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我原以为是眼花了,但现在越想越觉得蹊跷。
”规则第六条浮现在脑海:若见到一个与你容貌相同的女子,立即闭眼默数三十息,
她自会消失。难道这条规则是真的?那么我方才认定的“假规则”中,至少有一条是错误的?
我心中乱作一团,勉强定神道:“定是你看花了眼。我一直在馆中未曾出去。
”宝玉凝视我片刻,忽然道:“颦儿,你是否也收到了那个?”我心跳几乎停止:“哪个?
”宝玉从袖中抽出一张与我手中一模一样的泛黄纸笺:“今早醒来就在枕下的这个。
写着十规则,却说有三条是假的。”我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你也收到了?
上面写的可与我的一样?”宝玉点头,压低声音:“我比对过了,内容一字不差。
我原以为是哪个姐妹的恶作剧,但方才见到那个‘假颦儿’,才觉得事有蹊跷。
”“你相信这上面写的?”我小心翼翼地问。“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宝玉神色严肃,
“尤其是关于你的部分。颦儿,你一定要小心。我发现府中近日有些...异常。
丫鬟们有时会重复说同样的话,
像是戏台上的傀儡;园中的路径偶尔会变得陌生;还有那些鸟雀...”他忽然噤声,
因紫鹃端茶进来了。我们默契地不再谈论此事,转而说些闲话。
但我的心已乱如麻絮——原来不只我一人得了这规则,
而且宝玉遇到的“另一个我”证实了规则第六条可能是真的。
那么我先前推测的三条假规则中,至少有一条是错误的。究竟哪条是假的?宝玉临走时,
忽然回头低声道:“颦儿,记得规则第十条:你永远是林黛玉。无论如何,不要忘记这点。
”我怔怔地点头,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为何特地强调这点?
难道我有可能不再是林黛玉?是夜,我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如同铺了一层霜。
竹影摇曳,仿佛有无数秘密在暗处窃窃私语。忽听窗外传来一声猫头鹰啼叫,
比白昼那声更加清晰凄厉。我猛地坐起,想起规则第八条:必须在一刻钟内返回潇湘馆。
但我本就在馆中,这又当如何?正当疑惑时,
我忽然发现窗外景致有异——那竹林布局似乎与往日不同,道路也变了方向。更可怕的是,
我看见竹林中有一个白衣女子正朝这边走来,面容在月光下逐渐清晰。那竟是我自己的脸!
规则第六条浮现脑海:立即闭眼默数三十息。我急忙闭眼,心中默数。
一、二、三...耳边似乎传来轻笑声,像是我的声音,
渐近...二十、二十一、二十二...我感到一股寒意逼近...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我猛地睁眼,窗外景致已恢复原状,竹林依旧,那白衣女子也不见了踪影。
唯有月光冷冷地照着大地。我瘫软在榻上,冷汗浸透寝衣。规则第六条竟然是真的!
那么我先前认为的假规则中,必定有两条才是假的。究竟哪两条是假的?
在这诡谲的大观园中,误信假规则会带来什么后果?而写下这规则的人,是敌是友?忽然,
我注意到案上那张泛黄纸笺在月光下似乎有些不同。取过来细看,
发现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淡淡的小字:“三假藏七真,择错丧神魂。金玉良缘缔,
绛珠终不归。”我捧着纸笺的手微微颤抖。这谜中谜,局中局,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而那句“绛珠终不归”,仿佛一把利剑,直指我最深的恐惧。夜色深沉,
我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明日,又将有什么在等待着我?翌日清晨,
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林姑娘,林姑娘可醒了?”是王夫人身边大丫鬟金钏的声音,
透着不寻常的焦急。紫鹃忙去应门,我迅速将枕下的规则纸笺塞入袖中,整顿寝衣起身。
窗外天光微亮,估摸着还未到卯时三刻——规则第四条要求服药的时刻。
金钏进来匆匆行了个礼:“夫人请姑娘即刻过去一趟,说有要紧事商议。
”我注意到她衣襟上绣着几只翩飞的蝴蝶,
心下顿时警觉——规则第三条说衣襟绣禽鸟者不可信任,这蝴蝶算禽鸟吗?
但看金钏神色惶急,不似作伪。“可知是何事?”我问道,示意紫鹃为我更衣。
金钏压低声音:“仿佛与宝二爷有关。昨夜二爷不知怎的冲撞了老爷,被责罚了,
现在跪在祠堂里呢。”我心下一紧,也顾不得什么规则了,
匆匆梳洗后就随金钏前往王夫人处。途经园子时,我刻意留意四周景致,
似乎与往常并无二致。几个小丫鬟在扫洒路径,见了我都恭敬行礼,衣襟上绣的都是花卉。
稍稍安心之余,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得好笑——这***的,能有什么诡谲?
王夫人院中却笼罩着一层压抑气氛。进门便见王夫人坐在正中,面色铁青,
薛姨妈和宝钗都在一旁陪着小心。令我意外的是,赵姨娘和周姨娘也站在角落,神色各异。
“给姑母请安。”我行礼道,注意到王夫人今日穿着深色衣裳,衣襟上绣着祥云纹样,
并无禽鸟。稍感安心。王夫人却不似往日那般亲热,只冷冷道:“黛玉来了。今日叫你来,
是要问一桩事——你可知宝玉昨日为何突然跑去祠堂惊扰先祖灵位?
”我愕然:“宝玉惊扰先祖灵位?这从何说起?”“你还装糊涂!”王夫人忽然提高声音,
“守夜的小厮看得分明,昨夜子时,宝玉独自一人闯进祠堂,将祖宗牌位都挪了位置,
口中还念念有词,说什么‘破除迷障’、‘寻个真相’!若不是中了邪,
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心中骇然,忽然想起昨日宝玉与我分别时,
曾说要去“验证一些事情”。难道他所谓的验证,就是去祠堂?“姑母明鉴,
我昨日确与宝玉见过面,但他只说得了西洋镜让我赏玩,并未提及要去祠堂之事。
”我谨慎地回答,暗中观察众人反应。薛姨妈劝道:“姐姐息怒,宝哥儿平日最是知礼,
其中必有缘故。许是梦游也未可知。”宝钗忽然轻声插话:“听说昨日午后,
林妹妹与宝兄弟在沁芳闸说话来着?后来妹妹匆匆离去,宝兄弟似乎很是担心的样子。
”她语气温婉,但话中暗示显而易见。我注意到她今日衣襟上绣着牡丹,
但花心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动。定睛看时,又不见异常。
王夫人果然被引动了疑心:“黛玉,你昨日与宝玉说了什么?
他是不是为你才去做这糊涂事的?”我心中委屈,却强自镇定:“姑母这是何意?
莫非怀疑我唆使宝玉行不敬之事?我虽不才,也知祖宗礼法大如天,断不会如此不知轻重。
”正当僵持时,忽见袭人匆匆进来禀报:“老太太来了!”话音未落,
贾母已扶着鸳鸯的手进来,面色凝重。我抬眼望去,
心中一宽——她今日戴的正是那套翡翠头面,碧莹莹的衬得她格外慈祥。
规则第一条浮现脑海:贾母是府中最可信赖之人,若她佩戴翡翠头面,可完全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