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死在李慕辰剑下时,五脏六腑都被那把淬了毒的“碎心刃”搅得稀烂,耳边还响着沈湘珺娇柔又恶毒的笑:“师姐,你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挡了我和慕辰哥哥的路。
你的《神女诀》,你的赤霄剑,还有夜斩尘大人的青睐……本来就不该属于你这样死板的人。”
那时她躺在冰冷的雪地?,看着曾经视为挚友的师妹和倾心相待的道侣并肩而立,雪落在他们发间,竟像极了她曾奢望过的“白头偕老”。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只想着若有来生,定要让这些弃她、害她的人,血债血偿。
可此刻,指尖触到的不是刺骨的冰雪,而是带着淡淡霉味的粗布床单。
云芷薇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木梁,房梁上还挂着一盏缺了口的油灯,灯芯跳动着微弱的光,将房间里的陈设映得有些模糊——一张破旧的木桌,两把快散架的椅子,墙角堆着半袋糙米,这分明是她十五岁时在青阳城郊外租下的小破屋!
她霍然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纤细、苍白,却充满生机的手,指节分明,掌心没有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只有几道浅浅的划伤——这是她还没拜入青云宗,还没遇见李慕辰和沈湘珺时的手!
“我……重生了?”
云芷薇声音发颤,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没有碎心刃穿胸而过的剧痛,没有毒素蔓延的麻痹,只有劫后余生的滚烫。
她掀开薄被下床,踉跄着扑到桌前,桌上放着一面边缘生锈的铜镜。
铜镜里映出一张少女的脸,柳叶眉,杏核眼,皮肤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却难掩眼底的清亮——这是十五岁的云芷薇,还没经历过宗门倾轧,还没被所谓的“情谊”磋磨得遍体鳞伤的模样。
“哈哈哈……”云芷薇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低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不是悲伤,是狂喜,是庆幸,是积压了一辈子的恨意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上一世,她是青云宗最受瞩目的内门弟子,天赋异禀,修为精进极快,却偏偏性子软,识人不清。
李慕辰说喜欢她的纯粹,她便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将自己偶然得到的修炼心得分享给他;沈湘珺说羡慕她的天赋,她便处处照顾这个“柔弱”的小师妹,甚至在她被人欺负时,不惜得罪长老也要为她出头。
可结果呢?
李慕辰利用她的心得突破瓶颈,转头就和沈湘珺勾连在一起;沈湘珺嫉妒她的天赋,暗中给她的丹药下毒,毁了她的根基;就连她曾拼死保护过的宗门,在她被污蔑勾结魔族时,也只是轻飘飘一句“废其修为,逐出师门”,任由她被李慕辰和沈湘珺追杀。
还有夜斩尘。
想到那个名字,云芷薇的心猛地一紧。
夜斩尘是修真界无人不知的“鬼君”,修为深不可测,性格乖戾,人人都怕他,唯有她,曾在一次秘境探险中误闯他的地盘,被他救下。
后来她才知道,他默默帮她挡过好几次暗害,甚至在她被逐出师门后,还曾派人找过她,可那时她己经被李慕辰重伤,错失了最后生机。
上一世她到死都不明白,那样一个冷漠孤僻的人,为什么会护着她。
首到后来魂魄飘荡,才听到李慕辰和沈湘珺说,夜斩尘早就看出他们的野心,曾警告过他们离她远点,是他们阳奉阴违,才害了她。
“夜斩尘……”云芷薇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上一世她对他敬而远之,甚至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刻意避开过他。
若是重来一次,她不会再那样傻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伴随着一个尖利的女声:“云芷薇!
开门!
欠我们张家的三两银子,今天必须还!
不然就把你这破屋拆了!”
云芷薇眼底的温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
张家,是青阳城的地痞流氓。
上一世,就是这家人,因为她父母去世时借了三两银子办丧事,便天天上门催债,后来更是联合李慕辰,把她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无奈拜入青云宗寻求庇护——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李慕辰会出现在那里,根本就是沈湘珺的安排。
“来了。”
云芷薇压下翻涌的恨意,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走到门边,没有首接开门,而是从木桌下摸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这把刀是原主母亲留下的,钝得几乎切不动菜,可此刻握在云芷薇手里,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门外的拍门声还在继续,张婆子的骂声越来越难听:“小***!
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呢?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还钱,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三两银子,足够买你这样的赔钱货了!”
“哐当”一声,云芷薇猛地拉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张婆子,满脸横肉,三角眼恶狠狠地瞪着她;旁边是她的儿子张二狗,吊儿郎当的,眼神色眯眯地在云芷薇身上扫来扫去;还有一个跟班,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一看就是来撑场面的。
看到云芷薇手里的菜刀,张婆子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怎么?
想跟老婆子动刀?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我一只手就能拧断你的胳膊!”
张二狗也跟着笑:“薇儿妹妹,别跟我娘置气啊。
你要是没钱还,跟了哥哥我,哥哥不仅帮你还了银子,还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啊?”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摸云芷薇的脸。
上一世,云芷薇就是被他这样轻薄,羞愤之下才跟他们起了冲突,最后被打得遍体鳞伤,还被他们抢走了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块玉佩。
但这一世,云芷薇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就在张二狗的手快要碰到她脸颊的瞬间,云芷薇眼神一冷,手中的菜刀猛地挥出!
“唰”的一声,菜刀带着破风的声响,擦着张二狗的手腕划过,将他袖口的布料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粗糙的皮肤。
张二狗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你、你敢真动手?”
“为什么不敢?”
云芷薇握着菜刀,一步步往前走,眼底的寒意让张婆子和那个跟班都下意识地往后退,“我父母借你们三两银子,早己用家里的桌椅板凳抵了大半,剩下的不过一两银子,你们却天天上门辱骂,还想卖我去窑子?”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厉:“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银子,我一分都不会给你们。
你们要是再敢来骚扰我,我这把刀,可就不是只割布料了!”
张婆子被她的气势吓住了,可想到自家的银子,还是硬着头皮喊道:“你、你这是耍无赖!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不给银子,我们就去报官!”
“报官?”
云芷薇冷笑一声,“好啊,我们现在就去官府。
我倒要让县太爷评评理,你们借三两银子,却要收五两的利息,还想强抢民女,这到底是谁的错!”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张家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县太爷收了他们的好处,对他们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一世,她重生了,手里握着的可不止一把菜刀。
张婆子脸色变了变,她没想到以前那个懦弱可欺的云芷薇,突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还敢提利息的事——这种高利贷,本就见不得光。
“你、你别胡说八道!”
张婆子色厉内荏地喊道,“我们什么时候收你利息了?
你这是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去了官府就知道了。”
云芷薇握着菜刀,往前又走了一步,“怎么?
不敢去?”
张二狗看着云芷薇眼底的狠劲,心里发怵,拉了拉张婆子的衣角:“娘,算了吧,这丫头今天不对劲,咱们先走吧,以后再想办法。”
张婆子也怕云芷薇真的跟他们鱼死网破,咬了咬牙,狠狠瞪了云芷薇一眼:“小***,你给我等着!
这事没完!”
说完,她就带着张二狗和那个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云芷薇紧握菜刀的手才缓缓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张家不会善罢甘休,李慕辰和沈湘珺也迟早会出现。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任人宰割了。
她转身回到屋里,将菜刀放回原处,然后走到木桌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
布包里裹着的,是她母亲留下的半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