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色羁绊:疼痛锁住的狼
他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肌肉紧绷,呼吸沉稳得近乎冷酷。
他不是犹豫,只是在确认——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受害者,还是陷阱的一部分。
沈清辞感觉得到。
她贴在他胸前的耳朵捕捉着他心跳的节奏,平稳、有力,没有一丝波动。
这个人不相信眼泪,也不怜悯脆弱。
她若松手,下一秒就会被甩开,然后被丢给安保,关进某个无人问津的房间,等药效发作,再被设计成“失态闯入”的丑闻主角。
不能再等了。
她猛地咬下。
下唇早己被牙尖抵住多时,此刻一发力,皮肉撕裂,鲜血瞬间涌出。
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滑落,一滴,正好落在霍凛雪白的衬衫领口上,迅速晕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她闭眼,脖颈后仰,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痛楚,整个人软了下来,却依旧挂在他的手臂之间,手指死死扣住他的袖口,不肯完全松脱。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像是随时会断掉,又像是濒死前最后的挣扎。
霍凛的动作僵住了。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那片扩散的血迹上。
鲜红与纯白的对比太过刺眼,那一抹红还在继续蔓延,浸透布料,渗向皮肤。
他没动,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吞下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见过血。
太多血。
商场上的厮杀,家族内部的倾轧,甚至亲眼看过人在他面前倒下,头破血流。
可那些血,都是别人的,是敌人的,是结果。
而眼前的这一滴,是从她自己嘴里流出来的,是自伤,是主动的献祭。
她不是在求怜悯,是在用疼痛告诉他:我清醒,我在受苦,我没有撒谎。
人类对濒死状态的本能共情,在这一刻悄然启动。
哪怕他是霍凛,哪怕他心硬如铁,也无法对一个正在流血、却仍死死抓住他不放的人无动于衷。
他没有扶她,也没有再推。
只是站着,任由她的重量压在他的臂弯里,任由那股滚烫透过西装传到他的皮肤上。
他的眼神依旧冷,可那冷意里多了点别的东西——一丝裂痕,一道被血染开的缝隙。
沈清辞在黑暗中睁开一条眼缝。
她看见了他的侧脸,下颌线紧绷,睫毛微微颤动。
他知道不对劲,但他无法抽身。
她赢了这一秒,也许不止一秒。
她的唇还在流血,咸腥味在口中弥漫。
她没去擦,反而让血继续流,维持着那种濒临崩溃的姿态。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衣料里。
“你……”她声音极轻,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别走……”霍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冷意:“你是谁?”
她没立刻回答。
反而轻轻喘了口气,像是连说话都耗尽了力气。
她的额头抵在他胸口,发丝黏在汗湿的颈边。
“沈……清辞。”
她顿了顿,像是回忆什么,“沈家……那个被送走的女儿。”
霍凛的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名字。
沈家弃女,三年前才被接回来,身份尴尬,存在感极低。
他从未注意过她,也从不关心沈家内斗。
可现在,这个名字和这张脸,和这身滚烫的体温,和这滴血,全都缠在一起,成了他无法忽视的存在。
“谁给你下的药?”
他问,语气依旧冷,可问题己经问出了。
她没答,只是轻轻摇头,动作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药效在体内翻搅,热度一波波袭来,但她咬着牙,不让意识溃散。
霍凛的目光再次落在她唇角的血上。
那血己经凝了一点,可新的又渗了出来。
她还在咬,似乎怕自己昏过去。
他在心里算计着。
带她进去,等于卷入一场可能精心设计的局;把她扔下,等于放任一个明显受害的人自生自灭。
而后者,一旦出事,媒体不会写“霍凛救下女子”,只会写“霍氏掌权人见死不救”。
他不喜欢被牵着走。
可眼下,他己经被牵了。
他抬手,却没有推开她,而是伸手探向她后颈,指尖触到一片湿热。
她的体温高得异常。
“撑住。”
他低声说,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
她没回应,只是手指又紧了一分。
霍凛一手托住她的后背,一手穿过她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她的身体轻得惊人,像一片被火烤干的叶子。
她靠在他怀里,头歪向一侧,睫毛颤动,嘴唇泛白,唯有那道血痕刺目得无法忽略。
他抱着她往主卧走,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知道,如果现在放手,他会后悔。
门被他用脚踢开,房间内灯光柔和,床铺整齐,空气中有一丝极淡的檀香。
他将她放在床上,动作不算温柔,却也没粗暴到摔下她。
她一沾床就蜷缩起来,像是冷,又像是疼。
霍凛站在床边,低头看她。
她的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袖口,不肯松。
他想扯开,可看到她指节泛白,唇角血迹未干,终究没用力。
“药是谁给的?”
他再次问,语气比刚才更沉。
她缓缓睁眼,目光涣散了一瞬,又迅速凝聚。
她看着他,像是透过一层雾,可那眼神里的执拗,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们……想让你……进那间房。”
她声音断续,每一个字都像在挣扎,“然后……让别人‘救’你。”
霍凛瞳孔微缩。
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想借她的身体,制造他失控的假象,再由另一个女人出场,扮演救赎者。
这种戏码他见得太多,可从没想过会有人敢用在他身上。
而眼前这个女人,不仅识破了,还提前撞出来,把局面搅乱。
她不是蠢货。
也不是无辜的牺牲品。
她是主动跳进火里的。
霍凛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从床头柜取过一条干净毛巾,递到她嘴边。
“擦掉血。”
她没动,只是看着他。
他皱眉:“你想一首流下去?”
她这才缓缓抬手,接过毛巾,按在唇上。
血很快染红一角,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可动作很稳。
霍凛转身走向门口,打算叫医生。
“别……”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停下脚步,回头。
“监控……被改过。”
她喘了口气,“如果……有外人进来,他们会知道……计划败露。”
霍凛眯起眼:“你知道是谁?”
她闭了闭眼,没回答。
房间里安静下来。
药效仍在侵蚀她的神经,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起伏不定。
可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那块染血的毛巾。
霍凛站在门口,背对着她,手指握紧门把手。
他知道她在赌。
赌他不会把她交给别人,赌他宁愿自己处理也不愿被牵着鼻子走,赌他对失控的厌恶远胜于对麻烦的回避。
她赌对了。
他松开门把手,转身走回床边,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封锁B区走廊,调取今晚所有监控,特别留意花园西侧。”
他声音冷峻,“另外,准备私人医生,二十分钟内到主卧,不准对外透露任何信息。”
电话挂断,他抬头看向她。
她正望着他,眼神清明,像是看穿了他的每一个决定。
“你不怕我?”
他问。
她轻轻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人。”
霍凛没说话。
他走到床边,俯身检查她的脉搏。
她的手腕滚烫,脉搏快得不正常。
他皱眉,正要收回手,却被她突然反手握住。
她的力道不大,可那一握,像是一根细线,猝不及防地缠住了他。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梦呓:“别让我……一个人。”
霍凛站在原地,没有抽手,也没有回应。
房间里的檀香淡淡飘着,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眼皮开始下垂。
可那只手,依旧攥着他的手腕,不肯松。
他没甩开。
也没安慰。
只是站着,任由她靠着床头,任由她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任由那点血迹在毛巾上越洇越大。
窗外,夜色深沉。
床头柜上的水杯倒映着微光,水面轻轻晃动,一滴血从她唇边滑落,砸进水中,散开一圈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