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攥着苏晓给她的入场券，在最后一排角落坐下。
空气中弥漫着橡胶地垫和运动喷雾的气味，看台上挤满了举着应援手幅的女生。
"你居然真来了？
"苏晓挤过来塞给她一瓶冰镇柠檬茶，"贺俊泽给的，说是什么模特福利。
"林夏盯着瓶身上熟悉的笑脸涂鸦，指尖凝结的水珠滑落到裙摆上。
她没告诉苏晓，这张入场券是昨天出现在她素描本里的，夹在第23页——画着贺俊泽投篮瞬间的那一页。
比赛开始前十分钟，全场突然暗了下来。
追光灯打在入口处，主持人拖长声调："现在入场的是——""附中猎鹰队！
"看台爆发出嘘声。
"以及我们的——""明德狼队！
"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
林夏在炫目的灯光中眯起眼睛。
贺俊泽最后一个出场，23号球衣在肩线处微微隆起，露出绷带的边缘。
他拍着篮球走向中场时，突然抬头望向看台最高处，目光像穿过层层人群的箭。
林夏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往我们这边看了！
"苏晓掐她手臂。
裁判哨声响起。
贺俊泽开场就投进一个三分球，篮球刷网的瞬间，他转身朝某个方向比了个手势。
看台立刻炸开一片尖叫。
"那是什么意思？
"林夏小声问。
苏晓神秘一笑："等着看吧。
"比赛进行到第三节时，贺俊泽己经拿下28分。
对方派出两个人专门盯防他，在一次激烈的冲撞中，他摔倒在地，护膝擦出一道血痕。
林夏猛地站起来，指甲陷入掌心。
贺俊泽却笑了。
他随意抹了把膝盖，血痕在白色护膝上拖出长长的红线。
重新发球时，他突然加速突破，在三人包夹下后仰跳投——"唰！
"球进的瞬间，记分牌跳到65:58。
全场沸腾中，贺俊泽扯起球衣下摆擦了把脸，腹肌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林夏慌忙低头，发现柠檬茶瓶身上的笑脸被自己捏得变了形。
"最后两分钟！
"裁判喊道。
比分咬在72:70。
附中叫了暂停，贺俊泽走向休息区时，教练递给他一条白毛巾。
他接过来却没有擦汗，而是突然转向看台——"林夏！
"整个体育馆瞬间安静。
林夏僵在原地，听见自己心跳震耳欲聋。
"最后一球，"贺俊泽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喘息，"进的话，下周继续当我的模特？
"没等她反应，裁判哨声再次响起。
贺俊泽转身跑回球场，23号球衣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脊背上。
附中队员像饿狼般围上来，他却运球如风，在倒计时五秒时突然急停——"哐当！
"篮球砸在篮筐上弹起，全场屏息。
球落下时在框边转了三圈，最终穿过篮网的瞬间，终场哨响。
74:70。
欢呼声海啸般涌来。
贺俊泽被队友们抛向空中，落地时却第一时间看向看台。
林夏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里的柠檬茶举到半空，像一个小小的投降姿势。
"所以，"苏晓在她耳边大喊，"你答应他了？
"林夏的耳朵烧得通红。
她没有回答，但悄悄把入场券放进了素描本的夹层里。
***赛后更衣室外挤满了送水的女生。
林夏抱着素描本站在走廊拐角，听见里面传来哄笑声。
"泽哥今天吃错药了？
""那个林夏是谁啊？
美术班那个闷葫芦？
""嘘——"门突然打开，贺俊泽穿着干净的白T恤走出来，发梢还在滴水。
他脖子上挂着条银色链子，吊坠是个迷你篮球架。
看到林夏时，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时带起一阵薄荷沐浴露的香气。
"来验收成果？
"他晃了晃手里的MVP奖牌。
林夏递给他一瓶新买的矿泉水："你的膝盖...""小伤。
"贺俊泽拧开瓶盖灌了大半瓶，喉结上下滚动，"不过..."他突然弯腰凑近，"模特要负责照顾伤员吧？
"他靠得太近，林夏能闻到他呼吸里柠檬味功能饮料的甜香。
走廊灯光下，她看清他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医务室这个点关门了。
"贺俊泽首起身，状似无意地说，"但我宿舍有医药箱。
"林夏猛地后退半步："这不合...""开玩笑的。
"贺俊泽笑起来，眼角的泪痣跟着动了动，"送我到校门口就行，我叫了车。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贺俊泽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假装看膝盖伤势。
路过宣传栏时，他突然指着最新张贴的光荣榜："看。
"林夏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市级数学竞赛一等奖名单上，贺俊泽的名字后面跟着小小的星号标注："参赛作品《拓扑学在篮球战术中的应用》"。
"下个月艺术节，"他轻声说，"我会在台下看你的水彩画。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没告诉过他自己报名了水彩组。
校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
贺俊泽拉开车门前突然转身："差点忘了。
"他从背包侧袋掏出个东西塞给林夏，"见面礼。
"那是个拇指大小的陶瓷晴天娃娃，圆滚滚的脸上画着篮球图案。
林夏翻过来看，底座刻着日期：9.16——正是颜料事件那天。
"我自己烧的。
"贺俊泽钻进车里，"美术教室隔壁就是陶艺社，你不知道吗？
"车窗升起前，他忽然又探出头："对了，三个问题想好了吗？
"林夏摇摇头。
她其实有太多想问的：为什么知道她会去看比赛？
为什么偏偏选她当模特？
为什么...总是用那种眼神看她？
"不急。
"贺俊泽的声音隔着玻璃显得闷闷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轿车驶离后，林夏才发现晴天娃娃的绳子上系着张小纸条："PS：医务室柜子第三层有碘伏和创可贴。
"***晚自习结束己经九点半。
林夏鬼使神差地绕路去了医务室，借着月光从气窗翻进去。
柜子第三层果然放着医药箱，旁边还摆着个眼熟的保温杯——和她桌上那个同款，只是杯盖贴的是篮球贴纸。
她轻轻拧开杯盖，里面残留的液体闻起来像板蓝根。
回寝室的路上，林夏经过亮着灯的篮球馆。
拍球声有节奏地回荡在夜色中，她透过门缝看见贺俊泽一个人在练习罚球。
23号球衣背面己经被汗水浸透，膝盖上的创可贴边缘翘起一个小角。
他投球的姿势像幅动态素描，每个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
林夏摸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借着走廊灯光快速勾勒起来。
篮球突然朝门口飞来。
林夏慌忙合上本子，却听见贺俊泽带笑的声音："偷画要收版权费的。
"他拉开大门，热气混着青柠香皂味扑面而来。
林夏这才发现他右手腕上缠着绷带，隐约透出点血色。
"不是说小伤吗？
"她皱眉。
贺俊泽把篮球夹在臂弯里，用左手挠了挠头："投篮练习时崩开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其实医务室钥匙我一首都有，刚才是怕你..."他的话戛然而止。
月光从高窗洒落，在地上画出一个个明亮的方格。
林夏发现贺俊泽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比他描述中钢琴谱上的还要长。
"怕我什么？
"她轻声问。
贺俊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突然把篮球塞到林夏手里："投一个试试？
"篮球比想象中沉，表面还带着他的体温。
林夏笨拙地模仿着电视里看过的动作，球却连篮筐都没碰到。
"手腕要这样。
"贺俊泽从背后虚环住她，右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腕。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像夏夜温热的风，"用力时呼气..."篮球划出弧线，在篮筐上转了一圈又掉出来。
林夏却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大得离谱。
"进步神速。
"贺俊泽捡回球，指尖不经意般擦过她的手背，"下周继续？
"林夏点点头，突然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有道浅浅的疤痕。
她想问是怎么伤的，又想起自己还剩三个问题的额度。
回寝室的路上，贺俊泽突然哼起《Yellow》。
林夏悄悄跟着哼了几句，发现他立刻放慢了脚步。
"明天见。
"在女生宿舍楼下，贺俊泽把篮球转了个漂亮的圈，"对了..."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柠檬糖，"止痛药太苦，需要这个中和一下。
"林夏接过糖时，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茧。
她忽然想起宣传栏里那张试卷边缘的篮球涂鸦——那么像她画风的线条，会不会本来就是..."晚安，我的模特。
"贺俊泽倒退着走入树影里，月光把他的笑容照得忽明忽暗。
林夏回到寝室才发现，那颗柠檬糖的包装纸上用极细的笔写着："问题一：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我猜是钴蓝）"她把糖纸夹进素描本，翻到画着贺俊泽的那一页。
这次，她终于试着画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