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按下电梯按钮,指节敲击着西装口袋里那枚U盘。
芯片数据在金属外壳下静静蛰伏,那是足以让陆氏集团洗牌的证据——叔叔陆明远挪用公款、与黑市交易的所有记录。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陆沉迈步的瞬间,后颈寒毛突然竖起。
太安静了。
本该有保安巡逻的大厦,此刻死寂如墓。
他猛地侧身,一发子弹擦着太阳穴没入电梯墙壁。
陆沉就势翻滚到立柱后方,第二发子弹击碎了大理石装饰,碎片划过他脸颊。
"不愧是老爷子最看重的孙子。
"阴影里走出三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在陆家工作了二十年的安保主管赵叔,"把U盘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陆沉冷笑,突然按下腕表某个按钮。
整层楼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幽幽亮着——这是他上周刚升级的应急系统。
借着黑暗掩护,陆沉撞碎消防通道玻璃纵身跃下。
十九层的高度,他精准落在第十七层的空调外机上,钢铁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
上方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陆沉摸了摸肋间的剧痛——有根肋骨肯定断了。
但他不能停,那些人既然敢在陆氏大厦动手,说明整个安保系统都被渗透了。
雨水开始拍打城市时,陆沉己经换了三辆出租车,最后在距离锦绣小区两公里处下车。
这个地方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是此刻最安全的选择。
但刚拐进巷子,剧痛和失血终于击垮了他。
陆沉跪倒在积水里时,模糊看见巷口有个瘦小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雨水顺着程曜的发梢滴落,他抱紧装着蛋糕边角料的纸袋,在巷口停下喘气。
今天烘焙坊的鲜奶油打发过度了,老板娘让他多留了半小时重新制作。
心脏传来熟悉的绞痛,他靠在潮湿的砖墙上,摸索着药盒。
"咳...咳咳..."药片滑入喉咙的苦涩让他皱了皱眉。
正要离开时,巷子深处传来一声微弱的***。
程曜僵住了。
这声音像极了他小时候在孤儿院发烧时,躲在被窝里压抑的呜咽。
本能驱使他朝声源走去,尽管理智在尖叫着危险。
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蜿蜒的血迹,被雨水稀释成淡粉色。
顺着血迹望去,一个高大的男人半倚在垃圾箱旁,昂贵的西装浸透了雨水和血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苍白的脸。
程曜的指尖开始发抖。
他认出了这张脸——财经杂志上经常出现的陆氏集团总裁陆沉,那个被称为"商界猎豹"的传奇人物。
此刻这头猎豹却脆弱得像只受伤的家猫。
"陆...陆先生?
"程曜蹲下身,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轻柔。
他试探性地碰了碰男人的肩膀,立刻被滚烫的体温吓了一跳。
陆沉突然睁眼,铁钳般的手抓住程曜纤细的手腕。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警觉和痛苦,像极了程曜曾经救助过的那只流浪猫。
"不能...叫救护车..."陆沉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们会...找到我..."程曜看着陆沉西装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弹孔,心跳得更快了。
他应该害怕的,应该立刻转身逃跑。
但当他看到陆沉因疼痛而泛白的指节时,突然想起孤儿院那只三花猫——它被孩子们用石子打伤后,也是这样强撑着朝他龇牙。
"我带你回家。
"程曜听见自己说。
瘦弱的程曜几乎搬不动这个身高190的男人。
他试了三次才把陆沉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起身时差点被重量带倒。
心脏***般抽痛起来,但他咬紧了嘴唇。
一步。
两步。
陆沉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侧,程曜能闻到血腥味里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
这个认知让他耳尖发烫——他居然在闻一个陌生男人的气味。
转过巷角时,陆沉突然踉跄了一下。
程曜下意识环住他的腰,立刻摸到满手温热的液体。
月光下,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血。
"坚持住..."程曜的声音带着哭腔,"就快到了..."西楼的家门从未如此遥远。
程曜用肩膀顶开门时,膝盖一软,两人一起跌在玄关的地板上。
陆沉发出一声闷哼,程曜慌忙爬起来查看。
"对不起对不起!
"他手忙脚乱地解开陆沉的西装,里面的白衬衫己经被血染红了大半。
弹孔在右肋下方,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程曜翻出医药箱的手在发抖。
他不是医生,只是在孤儿院经常帮护工打下手。
消毒水、纱布、剪刀在茶几上排开,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黏在伤口上的衣料。
"唔..."陆沉在昏迷中皱起眉。
"很快就好..."程曜用棉签蘸着生理盐水清理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刚出炉的舒芙蕾。
当镊子碰到弹头时,陆沉猛地抽搐了一下,程曜立刻停手,不自觉地哼起孤儿院时安抚孩子们的摇篮曲。
奇怪的是,陆沉真的慢慢平静下来。
凌晨三点,程曜换下第七块染血的纱布。
陆沉的高烧终于退了些,此刻正陷入相对安稳的睡眠。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
程曜抱着膝盖坐在床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把一个可能被黑帮追杀的男人带回了家,还徒手取了子弹。
这完全不像平时连蚂蚁都不忍心踩的自己。
"为什么要救你呢..."他轻声自语,指尖悬在陆沉紧蹙的眉头上方。
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那年。
寒冬深夜,他心脏病发作被送往医院。
救护车急刹时,一辆黑色轿车差点与他们相撞。
车窗摇下的瞬间,他看见后座少年冷漠的侧脸——和现在床上这个男人一模一样。
当时那个少年做了什么?
他记得对方皱眉说了什么,随后有人递来保温杯。
温热牛奶滑入喉咙的瞬间,心电图监护仪的警报声奇迹般停止了。
程曜的指尖轻轻落在陆沉心口。
那里有个飞鸟形状的胎记,和他自己锁骨下方的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他呼吸一滞。
"原来是你啊..."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不知名的夜鸟发出一声啼叫。
程曜看着陆沉在睡梦中无意识抓住自己衣角的手,突然明白了那个最简单的答案:因为当年那杯牛奶。
因为此刻他触碰陆沉时,自己那颗先天不足的心脏竟前所未有地安稳。
因为有些人,注定是要互相救赎的。
程曜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落在陆沉的脸上,思绪却飘回到了过去。
十二岁那年的寒冬,他心脏病发作,那种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的感觉,至今都让他难以忘怀。
他被紧急送往医院,在救护车上,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救护车在行驶过程中,突然急刹车。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差点与他们相撞。
车窗摇下的瞬间,他看见后座少年冷漠的侧脸,那侧脸的轮廓和他现在床上的陆沉有些相似。
当时他太虚弱了,没有看清少年的面容,只记得那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冷漠和疏离。
随后,有人递来保温杯,温热的牛奶滑入他的喉咙,那温暖的感觉顺着喉咙一首流到心底。
就在他喝下牛奶的瞬间,心电图监护仪的警报声奇迹般停止了,他的心跳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记得自己当时很惊讶,也很感激,想要看看那个给自己牛奶的少年,但还没等他看清,就因为太困而昏睡了过去。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年,也没有再喝过那么温暖的牛奶。
那杯牛奶就像一场梦,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而此刻,当他看到陆沉心口的飞鸟胎记时,他突然明白了,原来那个少年就是眼前的陆沉。
程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轻轻地抚摸着陆沉的胎记,仿佛在触摸着一段遥远的回忆。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担忧。
他回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陆沉,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照顾好他,首到他伤好为止。
他轻轻地坐在床边,守着陆沉,等待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