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晚站在“迎客来”客栈的后墙根,指尖扣着墙缝里的青苔。
白天从沈砚那混到消息——刀疤脸的人也在这家客栈落脚,她猜,他们定是查到了绘卷的蛛丝马迹。
更重要的是,那个叫沈砚的无赖也住这儿。
一想到白天被他拽着同乘一马,耳边还残留着他那股子混不吝的气,苏轻晚就忍不住攥紧了拳。
翻墙入院时,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惊得她屏住呼吸。
二楼最东头的客房还亮着灯,窗纸上晃着个懒洋洋的人影——正是沈砚。
她猫着腰摸到窗下,指尖蘸了点唾沫,轻轻戳破窗纸。
往里一看,桌上扔着件脏得发亮的长衫,床幔拉得严严实实,倒没见人。
“装神弄鬼。”
苏轻晚低骂一声,摸出腰间的小巧匕首,三两下挑开了门锁。
客房里弥漫着股淡淡的酒气,还有点说不清的皂角味。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心想这无赖定是藏起来耍什么花样,猛地掀开床幔——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
沈砚压根没藏,就那么西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身上光溜溜的,连条遮羞布都没有。
月光从窗缝钻进来,刚好照在他胸口那点薄肌上,还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苏轻晚的脸“腾”地烧起来,跟被火燎了似的。
她这辈子没见过这阵仗,手忙脚乱就想放下床幔,偏在这时,床上的人“唔”了一声,睁开了眼。
西目相对。
沈砚显然也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两下眼,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唰”地拽过被角挡在胸前,脸上那点刚睡醒的迷糊瞬间换成了欠揍的笑:“姑娘深夜造访,是馋我身子了?
早说啊,何必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
苏轻晚又气又窘,抓起床头的青瓷花瓶就朝他砸过去。
沈砚早有防备,一个侧身躲开,花瓶“哐当”砸在墙上,碎成了八瓣。
他却借着翻身的劲儿,伸手在苏轻晚袖口一捞,指尖勾住个硬硬的物件,顺势揣进了自己怀里。
“什么东西?”
苏轻晚心头一紧——是她白天从刀疤脸手下那偷来的密信!
“让我瞧瞧。”
沈砚慢悠悠摸出那卷油纸包着的东西,借着月光展开,嘴角的笑越来越深,“‘山河绘卷现于青溪镇西郊破庙’……原来苏小姐也在找这个。”
他抬眼看向她,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巧了,我也在找。”
“还给我!”
苏轻晚伸手去抢,却被他翻身下床躲开。
他倒是机灵,顺手抓过搭在床尾的中衣套上,就是穿得急了点,领口歪到一边,露出半截锁骨。
“想要?”
沈砚把密信举得高高的,身子还故意往她跟前凑,“叫声好听的,我就……”话没说完,脚上传来一阵剧痛。
苏轻晚穿着薄底快靴,正狠狠踩在他的脚背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骨头碾碎。
“疼!
疼疼疼!”
沈砚疼得龇牙咧嘴,手一松,密信就被苏轻晚抢了回去。
她迅速把信揣回袖中,瞪着他,眼里能喷出火来:“沈砚,你再敢胡来,我废了你!”
“废了我?”
沈砚揉着脚背,脸上疼得抽抽,嘴上却不饶人,“苏小姐舍得吗?
毕竟这世上,能陪你抢绘卷、挨刀疤脸追砍的,也就我一个。”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再说了,刚才是谁看我看呆了?
脸都红透了,跟熟透的桃子似的。”
苏轻晚的脸又是一热,这回是气的。
她扬手就想扇过去,手腕却被他攥住。
沈砚的手心滚烫,带着点粗粝的茧子,攥得她手腕发麻。
“别动手动脚的。”
沈砚的语气突然正经了点,往门口瞥了眼,“有人来了。”
苏轻晚也听见了,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低低的说话声,正是刀疤脸那帮人的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沈砚突然拽着她往床底下钻。
苏轻晚没防备,被他拉得一个趔趄,结结实实撞在他背上。
“老实点。”
沈砚低声道,气息吹在她耳边,有点痒。
床底空间狭小,两人挤在一起,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
苏轻晚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皂角混着酒气的味道,刚才觉得难闻,此刻却莫名让人安心。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刀疤脸的声音响起来:“刚才听见动静,是不是那娘们来了?”
“搜!”
脚步声在客房里来回移动,打碎的花瓶碎片被踩得咯吱响。
苏轻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沈砚的衣角。
沈砚感觉到了,嘴角悄悄勾了勾,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在说“别怕”。
幸好,那帮人翻了翻桌子就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妈的,跑了?”
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苏轻晚才松了口气,刚想爬出去,却被沈砚按住。
“急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点戏谑,“说不定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苏轻晚瞪他,却发现两人靠得太近,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月光从床底缝隙钻进来,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睫毛很长,不像个无赖,倒像个……算了,想不出好词。
“沈砚,”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闷,“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也在找绘卷?”
沈砚笑了笑,没首接回答,反而问:“你呢?
苏小姐,看你身手,不像普通世家小姐,倒像是……像什么?”
“像专门练过杀人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探究。
苏轻晚的心猛地一跳,刚想反驳,沈砚却突然拽着她往外爬:“走了,再待下去,真要被当成奸夫***抓了。”
两人爬出床底,拍了拍身上的灰。
苏轻晚整理着衣襟,尽量不去看他那歪着的领口,只丢下一句“别再跟着我”,转身就想从窗户跳出去。
“等等。”
沈砚叫住她,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扔过去,“这个还你。”
是她白天掉的发簪,银质的,雕着朵小小的兰花。
苏轻晚接住,指尖碰到簪子,还有点温热。
“算你有点良心。”
她低声道,翻窗而出,没回头。
沈砚站在窗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摸了摸自己被踩疼的脚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山河绘卷……”他低声念叨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这趟浑水,有意思了。”
床底下,那片被苏轻晚撞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点淡淡的、属于她的脂粉香。
沈砚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这客栈的夜,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