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在脸上，我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青铜剑。

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让我熟练地翻身上马，可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三天了，

我仍无法相信眼前这片苍茫的雪原就是秦朝边境。昨晚篝火旁，

同袍们谈论着"今岁三十七年"时，我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秦大人，军报已备妥。

"年轻士兵捧着竹简的手在发抖，"但您真要...""照我说的做。"我打断他，

从怀中抽出另一卷竹简塞进公文袋。那上面用秦篆写着沙丘行宫的布局，

以及赵高会在始皇药中下毒的预言。马蹄声渐近时，我正用雪水搓着脸。

蒙毅的旌旗在风雪中忽隐忽现，他身后二十名黑甲骑士像移动的城墙。"上郡斥候秦岩，

拜见上卿。"我单膝跪地，雪水浸透了裤管。竹简在皮囊里发烫，

那里还画着现代爆破装置的草图。蒙毅没下马。他五十出头的样子，眉间竖纹像刀刻的。

"军报？"亲兵接过皮囊时，我故意让那卷特殊竹简露出半截。蒙毅的眼神立刻变了。"你！

"他突然暴喝，青铜剑已出鞘三寸，"这字迹...""大人若不信，

可查证三日后咸阳来的驿报。"我抬头直视他，"扶苏公子会被调往上郡，

而您..."剑锋抵住了我的喉咙。我能闻见铁锈味，但更清楚看见蒙毅瞳孔的震动。

他知道我说的是禁中密议。雪粒在我们之间悬停。他忽然收剑入鞘，"带他回营。

"当蒙毅的营帐帘子落下时，他劈手夺过竹简。"你从何处知晓沙丘行宫暗道？

"烛火在他脸上跳动，我看到他拇指在竹简边缘来回摩挲。

那是现代人标记重点的下意识动作。"大人可曾想过，"我慢慢解开衣襟露出左肩箭伤，

"若赵高得势，蒙氏一族...""放肆！"案几被拍得剧烈摇晃。但蒙毅没叫侍卫，

反而死死盯着我画的地图。那上面标注着赵高心腹的布防漏洞。帐外传来战马嘶鸣。

蒙毅突然抓起水壶猛灌一口，水顺着胡须滴在竹简上。"你说李斯会参与矫诏？""不，

"我摇头，"但他会默许。"袖中的手在发抖，这步棋太险了。蒙毅突然笑了。

那笑声让我后背发凉。"明日你随我返咸阳。"他抽出佩刀削掉案角，

"若你所言有半字虚假...""甘受车裂。"我说得很快。帐外风雪呼啸，

但我们都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是咸阳方向的驿使。马蹄声在帐外戛然而止，

我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蒙毅的刀尖还抵在我喉头，帐帘却突然被掀开。"上卿！

咸阳急报！"传令兵满身是雪，手里竹简的封泥赫然是丞相府的朱印。蒙毅的刀微微一颤。

我盯着他拇指上那枚玉扳指，上面有道新鲜的裂痕。"大人不妨先看驿报。"我声音发干，

"第三行。"他狐疑地展开竹简，瞳孔骤然收缩。我听见竹片在他掌中发出脆响，

知道他看到了扶苏调任上郡的诏令。"你究竟......"蒙毅的刀终于垂下，

却在下一秒突然架到我颈侧，"来人！备马！"帐外风雪更急了。我被推上马背时，

那个年轻士兵正偷偷抹眼泪。蒙毅甩来一件黑貂大氅，"冻死了谁给本卿作证？

"咸阳城墙在暴雪中像条黑龙。我的膝盖被马鞍磨出血，却不敢稍动。蒙毅的副将突然凑近，

"大人，李斯门客在城门口。"蒙毅冷笑一声，突然扯开我衣领露出箭伤。

"就说这是本卿在边境抓到的匈奴细作。"他指甲掐进我伤口，鲜血顿时浸透麻布。

宫门前的青铜灯台映着蒙毅阴晴不定的脸。侍卫长验过令牌，

突然压低声音："陛下今日服了仙药，正在偏殿......""带他去。

"蒙毅踹了我一脚，"若敢妄动，诛你三族。"偏殿的地龙烧得太热。我闻见熟悉的硫磺味，

那是方士炼丹的气息。嬴政的背影比想象中佝偻，案几上散落的竹简堆里，

赫然露出半卷《吕氏春秋》。"陛下。"蒙毅重重跪下，"此人能预知扶苏调令。

"青铜灯盏突然爆了个灯花。嬴政转身时，我看清他眼底布满血丝。

"你就是那个......画沙丘暗道图的？"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青铜鼎。

我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臣有改良马具的图纸。"袖中的牛皮纸已经被汗水浸软。

"马具？"嬴政的脚步声停在咫尺，"抬起头来。"他的目光像刀刮过我的脸。

我小心展开图纸，现代马镫的构造在羊皮上格外扎眼。"双边铁制，可让骑兵双手持戟。

"蒙毅突然咳嗽起来。我余光瞥见殿柱后闪过一片衣角，淡青色的，像是女官服饰。

"有意思。"嬴政的指甲划过图纸，"但大秦的骑兵......""嗖！"畔掠过时，

我本能地扑向嬴政。一支毒镖钉入案几，离他手腕不过三寸。蒙毅的剑已出鞘，

却见那淡青色身影闪电般掠向殿外。"李令月！追！"蒙毅的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嬴政的手还按在我肩上，力道大得惊人。"你早知道有刺客。"这不是疑问句。

我咽下喉头的血腥味，"臣只是......闻到她袖中的断肠草味道。

"这谎话拙劣得让我自己都想笑。殿外突然传来打斗声。蒙毅提着染血的剑回来时，

脸色比雪还白："死了，牙里***。"嬴政慢慢松开我，从袖中抖出个玉盒。

"赵高献的仙丹。"他忽然笑了，"你说，这该不该吃？"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案几上的毒镖闪着幽蓝的光，尾羽上缠着根红线——和赵高腰间玉佩的穗子同色。"陛下！

"殿外突然传来尖利的通报声，"丞相李斯求见！"蒙毅的剑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我盯着嬴政案头那卷摊开的竹简，上面朱笔批注的"沙丘"二字鲜艳如血。

"沙丘"二字鲜艳如血，我盯着那抹朱砂出神，直到李斯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我。

他紫袍下摆沾着雪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陛下。"李斯行礼时目光扫过我，

像在看一只蝼蚁，"南郡急报，需即刻..."嬴政突然抓起案上毒镖掷向李斯脚前。

李丞相踉跄后退，玉冠歪斜。"爱卿看看这个。"皇帝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李斯拾起毒镖时手指发白。

我注意到他喉结滚动三次才开口："这...这似乎是...""赵高府上的红线。

"蒙毅突然插话，剑鞘重重磕在地上。我余光瞥见殿柱后又闪过淡青色衣角。

嬴政摩挲着玉盒："今夜赵高设宴，说是得了西域美酒。"他转向我，"你懂酒？

"我心跳漏了半拍："臣...略通蒸馏之法。"袖中的手掐着大腿，生怕露出破绽。

现代蒸馏酒技术，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李斯突然冷笑："区区边关小吏...""那就这么定了。"嬴政打断他，"蒙毅带他赴宴。

"玉盒被随手丢进炭盆，爆出一团蓝色火焰。出宫时雪已停，暮色中咸阳城像头蛰伏的兽。

蒙毅突然拽住我胳膊："赵高宴席必有死士，你...""大人放心。"我压低声音，

"下官需要三样东西：纯铜细管、陶瓮，还有..."我凑近他耳边，"李令月姑娘。

"蒙毅的瞳孔骤然收缩。远处传来更鼓声，他猛地将我推上马车："戌时三刻，西偏门。

"马车里弥漫着草药味。我摸到座垫下藏着的匕首，刀刃上涂着层暗绿膏体。

蒙毅的声音从车外飘来："抹在袖口，见血封喉。"铜管和陶瓮在约定时间送到驿站。

我正用牛皮绳捆扎蒸馏装置，房门突然被推开。李令月一袭墨绿深衣，发间只簪根木钗。

"大人要的舞姬。"她声音比冰还冷，从怀中掏出张人皮面具，"赵高最近宠爱胡姬，

这是她的脸。"我手一抖，铜管当啷落地。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在烛光下泛着诡异肉色，

连嘴角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姑娘会跳舞？"她突然旋身，

裙摆绽开时三枚银针已钉在梁上："够么？"针尾的红线还在颤动，和毒镖上的一模一样。

戌时的梆子响过第七声，我们混在乐师队伍里进入赵府。回廊两侧站着戴青铜面具的侍卫，

他们腰间短刀在灯笼下泛着蓝光。宴厅里弥漫着甜腻熏香。赵高坐在主位，

玄色深衣上金线绣着蟠螭纹。

他正给身旁武将斟酒："王将军尝尝这西域...""蒙上卿到！"通传声打断了他。

赵高起身时，我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蒙毅大步上前，我捧着酒坛跟在后面。

赵高的目光像蛇信舔过我脸颊："这位是...""边境献酒的匠人。"蒙毅挡在我身前，

"陛下赐宴，特带来与中车府令共赏。"酒坛泥封拍开的瞬间，浓烈酒香席卷宴厅。

我故意让袖中铜管露出一截，赵高果然眯起眼："此物...""蒸馏秘器。"我俯身行礼，

"可使浊酒化琼浆。"余光瞥见李令月已混入舞姬队伍，她脚踝银铃与其他舞姬分毫不差。

赵高亲自尝了口蒸馏酒，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僵住。他盯着酒盏："好烈的...""报！

"侍卫冲进来跪倒，"北营兵变！"厅内顿时大乱。我趁机凑近赵高酒案："大人，

这酒需配..."手指假装不稳，整壶酒泼在他衣襟上。赵高暴怒扬手，我假装惶恐擦拭，

趁机摸到他腰间玉佩暗格。空的。李令月的情报有误？"拖出去剁了！"赵高尖叫。

侍卫架住我时，舞姬队伍突然骚动。李令月旋转着撞翻灯台，火焰瞬间窜上帷幔。

混乱中有人高喊"护驾"，我趁机滚到主座后。赵高正撕开袖口暗袋，

取出半枚虎符塞进地板暗格。火焰舔到脚边时，一柄短刀抵住我后心。

赵高的声音带着酒气："陛下派你来偷兵符？"刀尖刺破皮肉的疼痛让我清醒。"不，

是来送终的。"我猛地后仰，袖口毒刃划过他手腕。赵高惨叫后退，

我趁机掀开暗格——里面除了虎符，还有卷写满人名的绢布。蒙毅的吼声从远处传来。

我抓起虎符和绢布塞进怀中，却被突然出现的李令月拽住："走水了！"她面具已经脱落，

左颊有道新鲜血痕。我们撞开侧窗跳进池塘时，整个宴厅已经陷入火海。

冰水浸透衣衫的刹那，我摸到怀中绢布——那上面第一个名字，赫然是李斯。斯。"李斯？

"李令月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她湿透的衣袖缠住我手腕，"发什么愣！

"池塘对岸传来铜锣声，赵府侍卫举着火把沿回廊搜索。我攥紧绢布，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像蚂蚁爬进眼睛。李令月突然把我按进芦苇丛，冰水漫过鼻腔的刹那，

一支羽箭钉在我们刚才的位置。"虎符呢？"她嘴唇冻得发紫，

手指却稳如磐石地搭在腰间银针上。我摸向怀中，青铜虎符的棱角硌得肋骨生疼。

远处传来蒙毅的怒吼，接着是重物落水声。李令月拽着我潜向池底，穿过腐烂的水草时，

有什么东西擦过我脚踝——是具戴着青铜面具的尸体。破开水面的瞬间，

冷空气像刀子捅进肺里。我们趴在废弃的军械库后墙喘气，库房铁门上的封泥已经开裂。

"赵高要造反。"我抖开湿透的绢布，"这些是收买的将领名单。

"李令月突然掐住我下巴："你袖子里藏的什么？"她指尖沾着黑色粉末，

是我偷偷收集的硝石。铁门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我们同时滚进阴影里，

却听见蒙毅压低的嗓音："没死就吱声。"军械库里霉味混着铁锈味。

蒙毅的铠甲缺了左肩护板，血顺着臂甲往下滴。他踢开几个陶罐，

突然转身揪住我衣领："你知道那酒里...""只是双倍蒸馏。"我挣开他，

"大人该看看这个。"展开的绢布上，李斯名字旁画着个古怪符号，像是变体的"狱"字。

蒙毅的剑哐当落地。他抓起陶罐猛灌几口劣酒："赵高想构陷丞相谋反？

"酒液顺着胡须滴在名单上，墨迹晕染开来。"不止。"李令月从阴影里走出，

手里捧着个铜匣，"我在赵高密室找到的。"匣子里整齐码着刻有各地郡守印信的空白竹简。

蒙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趁机摸向墙角那堆陶罐，手指触到熟悉的颗粒感——是硝石，

纯度惊人的硝石。"大人信我吗？"我突然抓起陶罐砸向地面，"给我半个时辰，

我能造出掌心雷。"蒙毅的眼神像在看疯子。李令月却默默递来铜匕首："需要硫磺吗？

"她掀开地砖，下面竟藏着几包黄色粉末。我割下衣袖开始调配，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不是教科书比例，但硝石硫磺木炭的混合物在陶碗里呈现出危险的黑色。"退后。

"我把混合物倒进铜管，用浸湿的麻绳当引线。

蒙毅突然按住我手腕："若这是巫蛊之术...""那赵高就是神仙。"我划亮火石，

麻绳嗤嗤燃烧的瞬间，所有人都扑向墙角。爆炸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铜管炸成的碎片深深钉进木柱，最近的一片离蒙毅耳朵不过三寸。蒙毅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慢慢走向冒着烟的爆炸点，

靴底碾过焦黑的泥土："这...这不是方士炼丹...""是科学。"我吐出嘴里的泥灰，

"用陶罐装填，威力能炸开城门。"李令月突然拽着我们扑倒。库房天窗闪过人影，

接着是弩箭破空声。箭簇钉入地面的闷响中，我听见赵高尖细的嗓音："放火箭！""走！

"蒙毅踹开后门。我们冲进小巷时，背后军械库已经燃起冲天大火。热浪烤焦了发尾，

我摸到怀里的虎符——半边虎符，还缺另外半块。李令月突然闷哼一声跪倒。

她小腿上插着半截箭杆，血浸透了墨绿裤管。蒙毅撕下衣襟给她包扎时，

我注意到他拇指的玉扳指裂痕扩大了。"赵高在找这个。"我亮出半边虎符，

"另半块在...""在陛下枕下。"蒙毅的声音突然苍老十岁，"但陛下今晚，

宿在赵高进献的胡姬宫中。"巷子尽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巡逻的卫尉军。

李令月突然抓住我手腕："你会配火药，会不会配解药？"她摊开掌心，

上面躺着半粒蓝色药丸。我闻见淡淡的苦杏仁味，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这是氰化物，

赵高竟敢给皇帝下这种剧毒。"来不及了。"蒙毅突然拔剑，

"卫尉军统领是名单上第三个名字。"月光照在剑锋上，我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

怀中的硝石粉末突然变得滚烫，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炸开。"大人信我最后一次。

"我抓起李令月腰间的银针，"我们去给赵高，放个烟花。""放烟花？

"李令月的手指掐进我胳膊，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硝石粉末，"你疯了？那是咸阳宫！

"蒙毅的剑尖抵住我咽喉："说清楚。"我咽了口唾沫，

喉结擦过冰冷的青铜："赵高既敢下毒，必已控制宫禁。

但若此刻宫中突现'天火'...""妖言惑众！"蒙毅的剑锋压出一道血线，

却突然被李令月格开。她小腿的血已经渗进靴筒，声音却异常冷静："让他说完。

"远处卫尉军的火把越来越近。我抓起地上半湿的硝石："用这个造雷火，再混入硫磺烟尘，

远看便如天降异象。

"蒙毅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扳指裂痕："陛下最恶方士...""所以赵高才会慌。

"我撕下衣角包扎李令月的伤，"他看到'天罚'，定会疑心毒计败露。

"李令月突然拽低我衣领："你肩上箭伤，是去年秋猎时中的？

"她指尖沾着血在我锁骨画了道线，"赵高最宠信的术士，正在找肩带七星痣之人。

"蒙毅的剑哐当落地。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卫尉军的脚步声已到巷口。"走！

"蒙毅踹开旁边酒肆后门。掌柜的惊叫卡在喉咙里，被李令月一记手刀放倒。我撞翻酒坛，

浓烈的酒气掩盖了身上的硝石味。地窖里堆满陶瓮。蒙毅撬开最大的那个，

浑浊酒液下沉着半袋硫磺。"赵高的私酒坊。"他冷笑，"用军饷买的。

"我正用铜匕搅拌硝硫混合物，李令月突然按住我手腕："你早计划好了？